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,看到年荼时,目光一顿,下意识多逗留了几秒。

谢寂离立刻上前,将年荼完全挡在身后,警惕盯着他。

这不是演戏,实在是本能使然。

魔修:“……”

原本他是觉得这女人有点与众不同的味道,可是被丑东西当作情敌,他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。再定睛细看,那女人也是姿色平平,年纪老大不小,又不是十几岁的嫩生小姑娘,给他吃他都嫌硌牙!

一个丑汉,一个村姑,却偏偏情意绵绵,你护着我,我贴着你。魔修看着这画面,觉得十分辣眼睛,大声斥骂,“滚!快滚!!!”

若不是他现在喝醉了懒得动,非杀了他们不可!!

谢寂离抬手捂住年荼的耳朵,冷冷盯了暴跳如雷的魔修一眼,记住了他的相貌。

或许是三人实在太不起眼,除了这一道关卡,他们再没经历其他盘问。

自从魔修占据这里,村子里死了不少人,不说十室九空,也有许多院落成了无主之地。还活着的人们脸上尽是麻木,如同行尸走肉,见到新鲜面孔,四面八方才激起一点反应,望向三人的目光中满是复杂同情。

……竟然还有人来这里送死。

已经有很多人死了,死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匪手上。其中有他们的村长,也有他们的亲友近邻,有老人也有孩童,一些死在他们面前,一些死得悄无声息、尸骨无存。

“你们是从哪儿来的?”,安静走过了一排房屋,终于有个大婶开口搭话。

因为开口的是个女人,女人天然对女人更有亲近感,便由年荼站出来,将他们捏造的身份背景又讲述一遍。

“什么?北边有人造反了?!”,大婶闻言一惊,愣了好半天才回神,低落地叹了口气,“唉,你们也是苦命人,哪里活着都不容易,我们这儿、我们……”

她想说点什么提醒三人,但出于畏惧和忌惮,到底没说出口。

况且提醒了又能有什么用呢?已经进了这虎狼窝,就再别想出去了。

“你们是想找个地方落脚吧?这边有屋子空着”,她转身给三人带路,絮絮念叨着,“空着也是空着,有人住进来,还能添点活气……”

“这院子我时不时就打扫一次,还干净着,屋里可能落了灰,但也不乱,你们收拾一下就能住。”

大婶就住在旁边。年荼以为这院子里从前住的是她的邻居,关起门来又聊了会儿天,才知道是她分家出去的小叔子和妯娌。

夫妻俩、一双儿女,全都命丧魔修之手。

兄长亲眼目睹了弟弟一家死于非命,一口气上不来,也跟着去了,留下老妻成了孤家寡人。

“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,嫁到了镇上,从前我总盼着她回娘家,眼下我只盼着,她别回来,永远别回来……”,大婶脸上没有眼泪,大概是已经哭干了,却字字泣血。

说起女儿,她双手合十拜了拜,求仙人保佑,姿态做得虔诚,其实她心里是不大相信仙人存在的,从前信,现在不信。

真有仙人的话,为什么不肯来救救他们?

年荼难受得说不出话,紧紧握住大婶的手,“……会好起来的。”

她不知该怎么安慰,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很徒劳无力,大婶反而笑着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,“能活一天是一天,别想太多。”

说着,她起身离开,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,往年荼手里塞了几个鸡蛋,“吃吧。”

年荼没怎么在这种村子里住过,却也有常识,知道鸡蛋对农人来说是稀罕物,想必是大婶攒了很久的存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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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拿着烫手,忙不迭推拒,大婶却很坚决,“煮都煮了,你就吃吧。你年纪轻,多吃点补身体,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,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下。”

很久没见过女儿了,这辈子恐怕再见不着,见到年荼,她觉得很亲切,忍不住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,多和她说些闲话,把好东西塞给她。

年荼拗不过,到底收下了,自己拿了一个在手上慢慢剥,余下的放在桌上。

没剥到一半,手上突然一空,鸡蛋落到了谢寂离手里。

沉默的雄性已经一声不响收拾好了屋子,洗干净手,三下五除二剥好鸡蛋,喂给年荼。

大婶的目光炯炯有神,年荼尴尬得张不开嘴,“……”

谢寂离动作一顿,以为她是嫌白煮蛋噎人,又转头去取膳房做的小酱菜。

趁他转身这会儿功夫,年荼飞快地把剥壳的鸡蛋塞到了大婶手里,“您吃、您吃。”

大婶一愣,还没回过神,谢寂离就已经带着酱菜回来,见鸡蛋不在年荼手里,也没说什么,动作麻利地又给她剥了一个。

伴侣已经殷勤投喂到嘴边,年荼纵使不好意思,也没有再拒绝,红着耳朵接受了投喂。

盯着她吃掉一个鸡蛋,谢寂离又拿起第二个,正要开始剥,一声用力的咳嗽从不远处传来,“咳!!”

时御穹举着掸子站在厢房门口,面色不善,朝谢寂离挥了挥,看起来好像要揍他,意思是催促他过来干活。

顶着剑尊恐怖的视线,谢寂离神情依旧镇定,垂眸看向年荼。

年荼摇摇头,示意自己不吃了,他便去给她倒了杯水,才转身去收拾厢房。

“你这男人,是个好的”,大婶压低了声音,朝年荼笑道。

虽说相貌丑了点,但身板结实,干活麻利,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,最重要的是会疼人,对媳妇尽心,没有男人的那些臭毛病。

活到她这个岁数,识人大体还能识得清,好与不好做不得假。方才她摸这娘子的手,又软又滑,好似一汪水豆腐,日子再不好过,她显然也是被疼宠着的,没遭过罪。

年荼还是尴尬,扭着后背换了个站姿,虽然不好意思,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
谢寂离他是很好。

自从村里出了事,大婶已许久没和人好好聊过天,今日只觉昏暗无光的生活中突然多了抹亮色,忍不住拉着年荼继续聊东聊西,“但你那大哥,是不是对你男人不大满意?”

大舅哥看妹夫不顺眼,就像岳丈看女婿不顺眼一样,都是常有的。疼爱女儿的父兄,总是不放心把女儿交到别的男人手上。

大婶自诩对过日子的事见多识广,苦口婆心劝道,“不管你哥怎么说,过日子终归是你们小两口的事,你可不能偏帮你哥,伤了你家那口子的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