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2章 含油砂岩

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洗手台前,汉娜旋开龙头冲洗沙粒。

水流冲开指缝的刹那,她忽然僵住——掌纹里嵌着的暗红色沙粒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锈色,与铁人纪念馆那枚徽章的铜绿如出一辙。

夜宿新的快捷酒店里,汉娜将沙棘果泡进玻璃杯。

暗红色果实上下沉浮时,卢勇正用手机扫描白天捡到的玛瑙石。

当识别结果跳出“含油砂岩”的瞬间,两人同时抬头——窗外突然传来油罐车驶过的轰鸣,震得杯中水面漾起涟漪,果肉旋转出与银沙湾沙丘相同的螺旋纹路。

………

一觉醒来,秋阳将芦苇荡染成熔金,汉娜的帆布鞋刚踩上嘎日迪的木质栈道,惊飞的苍鹭便掀起一片鎏金波浪。

卢勇伸手替她挡开横斜的苇穗,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两人衣襟跳跃,远处输油管道的银灰色轮廓在热浪中扭曲,仿佛悬在天地间的琴弦。

湿地巡护员老吴划着铁皮船靠岸时,船头撞碎了水面的石油彩虹。“这个月份正赶上候鸟中转,”他抛来两件橘色救生衣,袖口磨白的部分泛着机油痕迹,“西伯利亚来的白琵鹭最爱在泵站附近梳羽。”话音未落,三只黑翅长脚鹬掠过生锈的龙门吊,钢铁与飞羽在逆光中定格成剪影。

芦苇迷宫深处传来柴油引擎声,汉娜攥紧船沿的刹那,惊起的斑嘴鸭群如同泼向天空的墨点。卢勇突然拽着她俯身,无人机擦着发梢掠过,螺旋桨气流在芦苇丛撕开通道。“是石油管道的巡检机,”老吴熄掉引擎,“这玩意儿比偷猎者的弹弓还吓鸟。”

正午的观测塔烫得像烙铁,汉娜数到第七十六只反嘴鹬时,卢勇的望远镜突然转向东南方。输油管支架下的阴影里,两个穿连体胶裤的人正往水面撒网,绿色渔网与浮油混成油腻的漩涡。“是捞管道泄漏油的临时工,”老吴掏出对讲机,“但他们总顺手逮点鱼虾。”

汉娜的矿泉水瓶突然脱手坠下塔楼,瓶盖弹开的瞬间,迁徙的燕鸥群误以为那是炸开的银鱼。上百只鸟俯冲形成的气旋,竟将漂向管道的渔网卷上半空。卢勇抓拍到的画面里,网格阴影正笼罩着工人惊恐仰起的脸,像命运突然降下的牢笼。

老吴的船桨搅动腐殖质泛起沼气泡泡,汉娜伸手想戳破某个气泡,却被卢勇拽回座位。前方水面突现直径两米的漩涡,漂浮的苇秆正以诡异角度排列成放射状。“是地下输油管微渗漏,”老吴的桨尖试探性戳向涡心,“沼气混着原油,点火能喷三米高。”

夕阳将输油管道镀成赤铜时,他们发现了搁浅的采油树模型。这座二十年前的训练装置半沉在沼泽里,阀门上筑巢的震旦鸦雀正在啄食铁锈。汉娜攀上倾斜的井口架,芦苇花从她扬起的发间穿过,卢勇的镜头突然蒙上水雾——采油树内部残存的压力,正从裂缝渗出带着硫磺味的温泉。

“闭眼!”老吴突然低吼。

东南方泵站亮起的探照灯刺破暮色,惊起的水雉群撞进光柱,仿佛漫天星子被吸进巨型吸尘器。

卢勇替汉娜挡住强光的胳膊上,停着一只迷路的蓝翡翠鸟,金属光泽的羽毛与远处管道反光融为一体。

夜宿观测站的值班室,汉娜被空调外机的震动吵醒。

月光下的湿地泛着诡异的荧光,夜视望远镜里,原油泄漏形成的光带正与候鸟迁徙路线重叠。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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