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今天换了身鹅黄连衣裙,发间别着昨儿在金佛山买的蝴蝶发夹,活像只扑棱翅膀的早春蝶。

“快看天气预报!”她把手机怼到卢勇眼前,“十点有太阳雨,咱们得赶在云朵打架前拍够九宫格!”

景区摆渡车司机是个戴老花镜的大爷,车载音响放着九十年代金曲。汉娜跟着《雾里看花》的调子晃脑袋,发丝扫过卢勇鼻尖,痒得他连打三个喷嚏。“阿嚏王!”汉娜笑着扔来薄荷糖,糖纸在晨光里划出银色弧线,正巧落进前排大爷的假领子里。

水杉林栈道刚走五十米,汉娜就蹲下不走了。“鞋跟卡住了!”她指着防腐木缝隙哀嚎。卢勇单膝跪地查看,发现细高跟正卡在两条木板中间,活像被山神攥住的银色鱼钩。远处传来旅行团的喧哗声,汉娜急得扯下丝巾盖住小腿:“快想办法,丢死人了!”

卢勇摸出车钥匙当撬棍,木屑簌簌落进晨露未干的苔藓。汉娜突然掏出气垫补妆:“记得把我拍得英勇就义些。”咔嚓一声,鞋跟带着木屑重获自由,她蹦起来时差点撞飞卢勇的棒球帽,两人跌坐在潮湿的木栈道上,惊飞了树梢正在亲昵的蓝冠雀。

彩色公路拐角处,卖烤土豆的老奶奶冲他们神秘招手。汉娜举着滚烫的土豆边吹气边跺脚,辣椒面撒在卢勇白T恤上,晕开朵朵红梅。“二十块钱!”老奶奶亮出收款码,汉娜瞪圆眼睛:“阿婆您这土豆金子做的?”最后卢勇扫码付钱时,发现老人偷偷往塑料袋多塞了两个。

天气预报果然准得邪门。十点整,太阳雨穿过水杉针叶落下来,汉娜的草帽成了漏勺。她拽着卢勇躲进观景亭,帆布鞋在木地板上踩出串串湿痕。对面小情侣共享着同件雨衣,汉娜突然掀开卢勇的防晒衣钻进去:“快!拍张人工帐篷合影!”

雨停时石板路泛着油亮的光,汉娜非要脱了鞋袜踩水玩。卢勇拎着她沾满泥点的凉鞋走在后面,忽然瞥见路边野莓丛。“别动!”他伸手摘了颗红果子,汉娜却扭头咬住他指尖。酸涩的汁水在舌尖炸开,她皱着脸捶卢勇胸口:“谋杀亲女友啊!”

森林秋千区排起长队,汉娜盯着前面穿汉服拍照的姑娘,突然把卢勇往紫藤花架下推。“给你三分钟,去偷师人家的拍照姿势!”她叉腰指挥的样子活像剧组导演,直到发现卢勇偷拍她龇牙咧嘴赶蜜蜂的丑照,追着他绕了秋千架三圈。

中午在农家乐吃饭时出了岔子。汉娜舀了勺豆花拌饭,突然被辣得眼泪汪汪。卢勇把自己那碗推过去,却被她误喝了米酒汤圆。两碗下肚,姑娘的脸颊红过灶台上的干辣椒,趴在竹编餐桌上哼唧:“卢小勇,你背我去看夫妻树.”

山王坪的镇山之宝是两株纠缠百年的古银杏,树冠投下的光斑里挤满祈福的红绸带。汉娜踮脚往树枝系丝巾,发梢扫过卢勇喉结。管理员大爷举着喇叭喊:“那位女同志!禁止悬挂私人衣物!”卢勇憋着笑摸出十块钱,买了根正规许愿带递过去。

傍晚的露营基地飘起炊烟,汉娜蹲在烧烤架前研究怎么引燃果木炭。卢勇跟隔壁帐篷借打火机回来,发现她把自己熏成了小花猫。“本姑娘研发了炭烤棉花糖!”她举着焦黑的杰作凑过来,糖丝粘在卢勇嘴角,被晚霞镀了层金边。

星空露台电影开场前,汉娜裹着租来的军大衣往卢勇怀里钻。放映机光束里尘埃飞舞,她忽然小声说:“其实我包里带了暖宝宝。”卢勇低头找时,摸到她偷藏的拍立得合照——正是上午在太阳雨里狼狈躲藏的那张,背面画着歪扭的爱心。

回程摆渡车上,汉娜枕着卢勇肩膀睡得东倒西歪。

手机相册自动生成回忆视频,配乐正好是他们躲雨时哼过的《被风吹过的夏天》。

司机大爷从后视镜看见姑娘睫毛上的星光,悄悄关掉了车载音响。

山风穿过半开的车窗,把汉娜的碎发吹成温柔的波浪。

次日上午,神龙峡的晨雾还没散尽,汉娜就举着手机导航在酒店走廊转圈:“漂流十点开闸!速速起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