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指指窗外,“看那对麻雀,总在斋堂屋檐下等食客剩饭。”
汉娜顺着望去,果然见两只灰扑扑的麻雀正蹦跳着啄食石阶上的米粒。
其中一只突然歪头盯着她,黑豆眼珠转了转,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肩头。
“它、它不怕人!”汉娜僵着身子不敢动,卢勇已掏出手机连拍数张,镜头里麻雀的尾羽扫过她发间别着的竹叶发卡。
“施主与生灵有缘。”明尘师父往汉娜手心撒了把小米,麻雀立刻蹦到她掌心啄食,爪尖挠得掌心发痒。
卢勇趁机把杏仁茶喂到她嘴边:“张嘴,麻雀特供下午茶。”
用过斋饭,两人沿着青石路往山门走。
日头沉入柏树林时,整座寺庙忽然安静下来,连铜铃的余韵都变得绵长。
汉娜的帆布鞋跟敲击石板的声响格外清脆,每一步都像踩在卢勇的心跳上。
“要不要摸摸千年古柏再走?”卢勇突然驻足,指向山门旁的老树。
树皮皲裂如老人掌纹,枝干上系满褪色的红绸带,在暮风里飘成一片斑斓的霞。
汉娜伸手触碰树干,指尖传来粗糙的震颤,仿佛树皮下藏着无数欲说还休的故事。
“这棵树见过多少离别啊。”她将额头抵在树皮上,卢勇从背后环住她,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:“但它也见过更多重逢。”
他忽然摸出支铅笔,在树皮凹陷处画了只迷你熊猫,“留个记号,等我们金婚时回来找。”
汉娜笑着拧他耳朵:“金婚?那你得先活到七十八!”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,撕下页空白纸叠成纸飞机,对着机头呵了口气,“看我的‘红尘情契号’!”纸飞机掠过古柏枝头,惊起几只晚归的灰喜鹊,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碎了最后一缕夕照。
回到酒店时,霓虹灯已染红半边夜空。
汉娜踢掉帆布鞋扑进软床,发间竹叶发卡硌在枕头上,硌得她咯咯直笑。
卢勇从行李箱掏出个玻璃罐,里面装着在毗卢寺拾的松果与银杏叶:“要不要做个‘情契标本’?”
两人跪坐在地毯上拼贴素材,汉娜用银杏叶拼出只展翅的海豚,卢勇则用松果摆成熊猫啃竹的造型。
当他们把香囊里的竹叶与海藻碎片撒进玻璃罐时,汉娜突然说:“今天在壁画上看到前世的我,其实有点害怕。”
卢勇正用胶水固定标本的手顿了顿,抬头却见她眼底映着床头灯暖黄的光:“怕什么?怕自己真是壁画里走出来的幽灵?”他故意用沾满胶水的手指戳她鼻尖。
“怕那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我。”汉娜抓住他的手腕,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,“那个‘我’没能和你一起吃素斋、逗麻雀、叠纸飞机……但这个时空的我,想和你把每个明天都过成彩蛋。”
卢勇俯身吻住她眼角的泪痣,胶水罐被碰倒在地,松果与银杏叶滚了满地。
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,混着酒店空调的嗡鸣,竟谱成支奇异的安眠曲。
汉娜在渐深的夜色里呢喃:“明天我们去哪里?”
“去滹沱河看日出。”卢勇将空调被拉高到她下巴,“然后去正定夜市吃油酥烧饼,就着杏仁茶——就像在毗卢寺吃的那碗,但这次我要偷吃你碗里的核桃碎。”
汉娜笑着咬住他食指,月光透过窗帘缝爬上玻璃罐里的松果,在熊猫与海豚的标本上投下细碎的星子。
床头电子钟跳向零点时,窗外的古寺钟声恰好传来,惊起宿鸟掠过城市夜空,翅尖扫落的羽毛,正巧落在他们交叠的掌心里。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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