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雪莲妹子,我可等了你好久。”
然后,徐温言就给那头朝他龇牙咧嘴,作势欲扑的巨狼吓了一大跳,险些跌倒,惹得燕山王府的人一阵皱眉。
车帘掀开。
模样漂亮,嘴唇却极薄,气质跋扈骄横的郡主一手攥着铁链,腰间插着鞭子,身上穿着袄子,额头上还挂着一串宝石头饰,这会站在车上,鄙夷地瞥了他一眼,冷笑:
“好几年不见,徐温言你还是这般呆傻。怪不得你爹让你来和谈,也是废物利用了。”
此言一出,河间王一边的军士皆是面露怒色。
稳住身形的徐温言却一脸憨厚笑容,仿佛压根没听懂讽刺的意思,双手捧起一壶酒,献宝一样递过去:
“我在家里读书,也没什么事,不像别的弟弟忙碌,这次就我来了,本还觉得寂寞,得知雪莲妹妹与我一般无事,也来了,我欢喜的很。”
徐雪莲表情一窒,有点怀疑自己被阴阳了,但她没有证据。
“咳咳,”这时,宽衣大袖的冯先生忙赶来,拽住世子,不卑不亢地对郡主道:
“我家世子古道热肠,知晓天寒,特温酒以待郡主,不妨先坐下歇息一番,再入京城。”
徐雪莲愣了下,眼珠转了转,扭头看向队伍中一名穿厚厚棉袍,生着白胡子的老迈家臣,后者笑着道:
“郡主不妨去歇歇。”
徐温言这会却忽然道:
“不好吧,不是说好了时辰进城,眼见有些晚了,怕不是要朝廷的人等急了。”
冯先生笑呵呵道:
“正要他们等一等才好。”
老迈家臣也捋着胡须笑道:
“正是此理。”
郡主徐雪莲眼睛一亮,明白过来,笑道:
“是要摸一摸朝廷里那位皇帝姐姐的底线?”
使团进城,看似简单,实则乃是藩王与朝廷的第一次交锋。
双方需在这初次交锋中试探彼此的分量,态度,抢占主动权。
故意迟到,目的就是摆出姿态来,让朝廷的人等着,这种既不会过于触怒那位女帝的天颜,又能压一压朝廷的手段简单好用。
徐雪莲明白过来,也猜到了徐温言在这里等她,肯定也是这个冯先生的要求。
虽懒得与这痴傻的家伙聊天,却也还是耐着性子下车,在十里亭中吃酒暖身子。
其间,徐温言乐呵呵一直拉着她说家常,询问燕山王府的雪美不美。
冯先生与哪位燕山王府家臣则走在另外一边,嘀嘀咕咕,商议其和谈的事。
毫无疑问,这次和谈,河间王与燕山王必是同盟,将一同进退,以此与女帝谈判,争取利益。
如此磨蹭了一个时辰,就在徐雪莲快耐不住,想一鞭子将烦人的徐温言打趴下时,众人终于启程。
……
而等和谈队伍抵达京城北门,云层后头,惨白太阳都升起老高。
从天色熹微,就开始等在城门口的以鸿胪寺卿为首的官员们冻的脸色青紫,双腿僵硬,眉毛上都结了白霜。
看到两支队伍终于姗姗来迟,鸿胪寺卿憋着怒火,出列迎接,问道:
“原先定下了时辰,为何各位这时候才来?”
身为鸿胪寺卿,他必须问个答案,因为使团到来后,还需要进京觐见。
所以,傻等着使团的不只是他们,还有连早朝都没上的陛下与满朝文武。
“哈哈,你说这个啊,”
胖世子气喘吁吁下车来,笑道:
“我与雪莲妹子在饮酒叙旧。”
听到这话,鸿胪寺卿等官员脸色变了。
但凡对方说雪天路滑,难以行进,耽搁了时辰,都算是双方都有台阶和面子。
但这河间世子如此坦荡,说是喝酒去了,就无异于当面嘲讽了。
徐雪莲也是个不嫌事大的,这会也下了车,翻身跨上了那头巨大的白狼,颐指气使地俯瞰他们:
“知道时辰晚了,还不速速让开城门?引我们进去?耽搁了时辰,我可要状告皇帝姐姐,治你们的罪。”
就仿佛,耽搁了时辰是朝廷一方的错一般。
而这发号施令的语气,更是仿佛使唤奴仆般,令朝廷一方面红耳赤,心头怒不可遏。
鸿胪寺卿强压火气,忍气吞声,拱手转身命令开门,亲自带领队伍进宫。
看似身为“卿”的他地位不低,但却也万万不敢贸然做什么,破坏和谈。
想着忍过去就好。
然而等使团进入后城后,鸿胪寺卿发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。
进城后,徐温言从车厢中出来,穿着光鲜的袍子坐在高头大马上。
徐雪莲更是直接骑乘巨大的白狼招摇过市。
一副耀武扬威姿态,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,可两人一路走来,时不时找由头停下,不是派人去街边铺子买东西,便是要欣赏景色。
仿佛不是来和谈的,而是来郊游的一般。
也幸亏为了和谈,提早勒令进宫的这条路上闲杂人等不得上街,没多少人,否则不知要多丢脸。
鸿胪寺卿等人越走越气,只觉那临街屋舍缝隙中透出来的百姓的注视目光如利箭,令他如芒在背。
“若是赵大人在京城,断不会容忍这些人嚣张至此!”
鸿胪寺卿等文臣心头竟生出这个念头。
赵都安不在,偌大京城,没有陛下下令,竟也没人敢出声。
……
而就在使团队伍慢腾腾招摇过市的时候。
在远处的一座覆着浅雪的望楼上,戴着白色面具的赵都安和一身鲜红的孙莲英居高临下,远眺使团方向。
孙莲英面露怒色,扭头看向他:“这帮人在给朝廷下马威。”
赵都安“恩”了一声。
“你能忍?”孙莲英问。
赵都安目不斜视,眺望远处,轻声道:“与我何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