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很蠢,但却符合他此刻人设。
赵都安沉吟了下,忽地展颜一笑,摆了摆手道:
“殿下言重了,本官也只是担心世子殿下为奸贼所骗,朝廷和谈自有章程,世子殿下既如此说了,这捉拿嫌犯一事便……罢了吧。”
侯人猛、沈倦等属下整齐划一后退收手,令行禁止。
河间王府士兵们也大松了口气。
冯先生惊魂甫定,迈步上前对世子低语几句,大抵是说:
有这群鹰犬跟着,不如先行回去。
徐温言唯唯诺诺,狠狠瞪了赵都安一眼,愤然扭头上车离开。
提前结束了上午的拜访——
诏衙的人站在这,国公府是绝不可能打开门,让他们进入的。
目送河间王世子一行人离开这片勋贵云集的建筑区域,赵都安也低头陷入沉思。
河间王世子的深浅他大概已经摸了个八九不离十,比性癖奇怪的燕山郡主要高了个级别,但在赵都安这等官场老油条眼里,却也与一泓溪水没太大区别。
才能的确有,但也有限。
而真正令他在意的,还是河间王世子之前故意说的那句话。
“大人?要不要我们跟上去?”
侯人猛意犹未尽地收刀归鞘,忍不住问道。
赵都安想了想点头道:
“你们跟过去吧,留个驾车的就行。呵,上午也快过去了,他们纵使不会熄灭拜访勋贵的心思,但今天应也不会继续了。”
众人应声离开,没有询问赵都安留下的目的。
等手下都走了,赵都安转回身,抬起靴子,径直走向了大门紧闭的陈国公府。
来都来了,他也想旁敲侧击下这位虽门第已经没落,但名望仍不同凡响的老牌勋贵的态度。
然而没等他主动叩动门环,沉重的国公府大门却自行打开了。
一名府内下人朝他行了一礼,说:“请。”
赵都安挑起眉毛,心想这是方才双方在人家大门口对峙的一幕,已经被府内的人察觉了,怕不是方才就隔着门缝盯着。
“好。”微微一笑,赵都安迈步跨国高高的门槛,跟着仆从往院子深处走。
……
陈国公府早已不复昔年,排场仆役也不多,但这座宅子却还是当初赏赐的大好宅邸,只是因人少,不少没用的院子内积雪也没有人清扫,显得整个宅子格外安静。
赵都安跨入内院后,惊讶看到清扫干净的院子内,三道人影正从台阶上下来。
其中一个拄着龙头拐杖,鬓发苍白如雪,虽身形瘦削却裹着华服气度不凡的老人自然是大宅主人陈国公。
老人身旁是一名搀扶他的女子。
二人走在稍后一步,刚从堂内出来,似是在送客,而当前的一道被国公亲自送出来的身影,却是令赵都安微微一怔。
“督公?”他惊讶道。
这位在国公府做客的赫然是诏衙督工马阎。
马阎同样没有穿三品官袍,而是一身暗色的衣裳,瘦长的脸拉的老长,是熟悉的严肃森冷,令人望而生畏。
马阎看到他竟也不大意外,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对陈国公道:
“国公不必相送,隆冬雪天,我自行出府就好。”
陈国公点了点头,温和笑道:“也好。”
而后扭头又看了赵都安一眼,忽然笑道:
“听说京城又新出了个小阎罗,不错。”
听着这句听不出欣赏还是讽刺的话,赵都安莫名有种面具变成透明,自己被对方看破了身份的感觉。
赵都安心有一凛,不卑不亢地道:“让国公见笑了。”
陈国公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
“走吧。”马阎高大的身影走来,对他平静说道。
赵都安只好跟上,二人被国公府仆从送出了宅子,赵都安本想请马阎上外头的车,却不料大太监摇摇头,说:
“这里与衙门不远,你我走回去如何?”
小马你抽什么风……赵都安心中吐槽,表面上欣然应允。
打发属下独自驾车先回去,这京城内令人闻风丧胆的两名阎王便沿着空荡的冬日大街步行起来。
走了好一阵,马阎忽然开口说道:
“按理说你此刻不该出现在京城,而是在淮水才对啊。赵大都督。”
赵都安脚步猝然一顿,扭头惊讶地看向小马。
沉默了下,他伸手将白色的面具向上掀开一层,推倒了头顶的位置,露出真实的脸孔来,无奈道:
“师兄何时认出我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