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寻了间名为"悦来居"的偏僻客栈住下。向宁借着点菜的工夫,与掌柜攀谈起来。
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,一边擦着酒盏一边随口道:"客官是外乡人吧?咱们这位严县令可了不得,虽只是个七品官,却挂着五品知州的衔儿,听说在朝中有靠山。"他左右张望,压低声音,带着几分卖弄,"不过嘛,这位大人做事倒是雷厉风行,前些日子县丞克扣赈灾粮,被他当堂扒了官服,转头又自己亲自带领城中富户施粥,闹得满城风雨。"
他抹了抹柜台上的油渍,又神秘兮兮地凑近:"还有件怪事——三个月前,城东紫南宫的道士不知怎的,突然浑身透亮,像块琉璃似的,吓死个人!严大人亲自带人把那道士锁了,说是'金精作祟',在衙后设了个什么'镇金所'……"他咂咂嘴,"不过这事儿邪性,谁知道是真是假?反正那道士后来碎了一地,有人说月明之夜还能看见碎片发光呢!"
掌柜说完,见众人神色凝重,连忙干笑两声:"嗨,我也是道听途说,客官们就当听个乐子!"他搓搓手,眼睛往桌上的钱袋瞟了瞟,"菜马上就来,几位先喝茶,喝茶!"说完,便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。
待掌柜走远,众人低声商议起来。
孙先皱眉道:"这掌柜说话虚虚实实,倒像是故意引人注意。"
王永年冷笑:"经商之人,话里六分虚掺三分假,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。不过严县令的事,倒有可能是真。"
向宁沉吟片刻,对秦三娘道:"还是得查实。三娘,你去找城里的簪月分部,探探风声。"
秦三娘点头,悄然离席。剩下众人默默喝茶,正各自思量。
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,紧接着便是店小二慌乱的阻拦声:"这位公子,您不能——"
客栈大门突然被"砰"地一声踹开。
十六名身披玄铁重甲的侍卫鱼贯而入,分立两侧,腰间佩刀寒光凛冽。紧接着,一名身着锦缎华服的年轻公子摇着鎏金折扇,缓步踏入。他面容俊秀,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阴鸷之气,腰间悬着一枚刻有"镇海"二字的玉牌。
"听说武城侯世子也到了偃津县?"河北府镇海侯的二公子——罗元璟似笑非笑地环视大堂,目光最终落在孙先身上,"怎么,堂堂世子殿下,连个像样的护卫都不带,就敢在这乱世里乱闯?"
孙先神色不变,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,语气平淡:"镇海侯二公子消息倒是灵通。"他抬眸,眼底闪过一丝锐利,"不过,我倒是好奇,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?"
向宁的手已悄然按在剑柄上,青霜剑虽未出鞘,剑穗却无风自动。他微微侧身,挡在小九前方,低声道:"此人来者不善。"
王永年的领口下,血雷铜纹微微泛光,左老在他脑海中阴恻恻地笑道:"这小子身上......有股熟悉的味道。"
小九低着头,指尖却已悄然捏住一枚银针,目光透过额前碎发,冷冷盯着罗元璟腰间的那枚玉佩——那玉的纹路,竟与当年张家灭门时,凶手所佩戴的玉佩如出一辙......
罗元璟"唰"地合上折扇,轻蔑一笑:"孙先,你我都是质子,本公子好心提醒你一句——这偃津县的水,可比你想象的要深。"他忽然压低声音,语气森冷,"尤其是......某些不该碰的东西,最好别碰。"
客栈内的空气骤然一凝。
孙先神色不变,缓缓放下茶盏,抬眼与罗元璟对视:"原来是罗二公子,不知有何指教?"
罗元璟轻笑一声,故意提高声音:"指教不敢当,只是听闻世子近日也要上京,特来问问——"他向前一步,压低嗓音,仅容孙先一人听见,"路上不太平,不如结个伴?"
表面上,他姿态倨傲,似是在示威,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意。
王永年握紧了刀柄,雷宇眼神微冷,小九姑娘则悄悄捏住了袖中暗器。向宁微微眯眼,若有所思。
孙先沉默一瞬,忽而笑了:"罗二公子盛情,孙某岂敢推辞?"他站起身,同样提高声音,故作冷淡,"不过同行可以,路上若有什么'意外',可别怪孙某事先没提醒。"
罗元璟大笑:"好!那就这么说定了。"他转身欲走,却又顿住,回头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:"明日辰时,来醉仙楼一会。希望世子……别让我等太久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