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我老图一生无妻无子,于我而言,死不可怕,可怕的是无人在意我的死。将军,要真有哪日我离开了。他日记得给我立个孤冢便可。
长离站在漠谷高处,狠视着沂林的方向,他双眸犹如烈火,一路摧枯拉朽直焚烧到人的心底。那冷漠得彻底的声音传出,直接下达了命令,“传令下去!休整一日,全军分流,铁骑在前……绕过沂林,直接攻破玉城!”
……
已至辜月,霜花欲槁,百里风雪。
北暮,临渊雅阁。
“无欹老先生看来很愉悦。”
沈槐奚如月皎皎的凤眸轻轻弯起,碧透的琥珀色模糊于蒸腾白雾中,他坐于老者对面,轻笑道:“不过,老先生能自如碾转东隐北暮之间,当真很厉害呢。”
“老朽若不碾转东隐北暮之间,你的族人可不能安然无恙。”
无欹墨色的斗篷上沾染了几丝白雪,溶于几丝白发间,也瞧不清谁是谁。他轻看了一眼少年含笑的眉眼,便慢条斯理地饮过一口茶,“自以为毒术无双的东隐人却要湮灭于毒障中,赔了夫人又折兵,想来,确是让人愉悦。”
“此事的确多谢老先生了。”沈槐奚微微挑眉,又道:“仅是杀戮带来的愉快吗?”
“因果有命,可老朽独享受给予变数之过程。”无欹理了理袖袍,悠悠道。
“这般吗?”沈槐奚眸色澄澈,没有丝毫怀疑,“真可惜呢……变数改变不了北暮的灭亡。”
“你的语气太不真诚了。”无欹从容笑道:“当然,你亦可换种想法,或许是老朽并不打算改变这个结局呢。”
沈槐奚抚过袖裾,道:“那看来我同老先生的确是有共同话题的。”
“倘若没有,如今你大概不能坐在这了。”无欹慢条斯理地自窗外接下了几片雪花,遗憾道:“这雪啊,一旦落于手心,便悄然消融。不够顽强的事物,实在淘汰的太快了。”
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。北暮崇尚战争,老先生便以战施压;东隐风尚毒术,老先生便以毒攻毒。不知老先生对那西离祭祀又有何看法呢?”
无欹淡淡挑眉,轻描淡写道:“不用试探老朽,该知道的,时机到了,你自然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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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槐奚看着无欹的那双眸,他们的确是同一类人,只是他不需要同类,遂起身道:“老先生很有意思呢,后会无期?”
无欹颔首,从容地站起身,转过身子望向楼下飞雪,缓缓道:“下下次,你会一语成谶的。”
“老先生看来还会占卜?”
无欹不置可否,只笑道:“你也很有意思。不过,行百里者半九十,祝你好运。”
*
十一月三日,上京终于落雪了。可惜迟到了,这上京也没了那最爱望雪之人。
朝来试看青枝上,几朵寒栈不肯消。
江晏栖坐在浮生亭中,指尖轻挑着琴弦,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。一首不染飘渺于风雪中,如雾似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