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四章 蟑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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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郑大人来了。”门房压低声音,语气恭敬又透着一丝紧张,迅速让开身子。郑元吉微微颔首,抬脚跨过门槛,一股潮湿、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。穿过几重静谧的院落,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。终于,他来到后院一间隐蔽的厢房前,深吸一口气,伸手推开了房门。

屋内烛火摇曳,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,五六个人围坐在桌旁。待郑元吉的目光适应了屋内的光线,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——

刑部主事卢远,平日里威风凛凛,此刻却眉头紧锁;工部郎中孙继,满脸横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,眼神中透着焦虑;都察院御史陈明远,等人似在思索着什么……这些人皆是朝中颇有些分量的官员,此刻齐聚于此,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
“郑公总算来了!”卢远第一个起身相迎,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郑元吉面前,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,掌心微微出汗,眼中满是急切与不安:“季相怎么说?我这心里七上八下,从散朝后就没踏实过。您快给句准话,咱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?”

郑元吉摆摆手,示意众人稍安勿躁。他慢条斯理地解下官帽,交给一旁侍立的家仆,又接过热巾仔细地净了手,每一个动作都不慌不忙,仿佛在刻意平复众人焦急的情绪,完全没有昨日的唯唯诺诺,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面孔。

随后,他在首位落座,伸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,眉头却突然微皱,似乎茶水的味道并不合他心意,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
“诸位先别急,先喝口茶,听我慢慢说。”他目光扫过众人,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严肃:“季相……怕是靠不住了。”

屋内顿时一片哗然,惊呼声、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
“什么?”孙继猛地拍案而起,巨大的声响震得桌上茶盏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,脸上的横肉剧烈颤动:“季相不是一直反对陛下操之过急吗?前些日子还在私下里跟咱们抱怨,说陛下启用新人的做法太冒险,怎么突然就变了卦?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!”

郑元吉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嘲讽:“今非昔比。今日我试探他口风,他竟说那些‘特才’官员能力出众,要我们这些老臣‘证明自己的价值’。”

他故意拖长语调,模仿着季海生的语气,摇头晃脑道:“‘元吉啊,时代变了,咱们这些老家伙可得跟上节奏,别被年轻人比下去喽!’你们听听,这说的是什么话?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!”众人听了,面色愈发难看,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。

陈明远捻着胡须,眼中精光闪烁,沉声道:“季相自己倒是稳坐钓鱼台!他在朝堂根基深厚,自然不担心位置不保。可咱们呢?那些新人一来,咱们的权柄、利益都得受影响。这不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吗?”

“这权力面前。”郑元吉幽幽道,眼神中满是讥讽:“诸位可曾注意到,今日朝堂上被抓的崔浩,上月刚弹劾过汤显祖丈量土地‘扰民’?”

“有这事?”众人面面相觑,脸上先是疑惑,随后恍然大悟,仿佛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盏明灯。

“陛下这是在杀鸡儆猴啊!”卢远猛地一拍大腿,额头瞬间渗出冷汗,声音都有些发颤,“崔浩不过收了陈家几幅字画,这点小事以前根本不算什么,现在却被打入诏狱,分明就是欲加之罪,若真要追究,在座哪位没受过地方上一点‘孝敬’?陛下这是要借着整顿吏治的由头,向咱们这些老臣开刀啊!”

屋内气氛骤然凝重,仿佛乌云压城,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。烛火噼啪作响,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,那跳动的火苗如同众人忐忑不安的心,随时可能被扑灭。

“那些‘特才’官员到底是什么来路?”孙继打破沉默,眉头拧成一个“川”字,满脸疑惑,“汤显祖、姚崇、况钟……名字听着耳生,却个个能力出众。短短半月,就在地方打开局面。这也太邪乎了,他们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?”

郑元吉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录,缓缓展开,名录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那些“特才”官员的信息。他一边用手指在名录上点来点去,一边说道:

“我暗中偷偷查过,这些人履历极为简单,但是完善,几乎都是凭空冒出。汤显祖自称是岭南举人,可岭南近三科进士名录中根本没有此人。姚崇说是北地隐士,但北方各州郡的荐举名单里也从未有过这号人物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警惕,“你们看看,这些漏洞百出的履历,陛下却视而不见,还对他们委以重任,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。”

“莫非是陛下暗中培养的……”陈明远话未说完,自己先打了个寒战,声音不自觉地压低,仿佛害怕被人听见:

“陛下该不会想把朝堂变成皇家的一言堂吧,把咱们这些全天下的老臣最后都换掉吧?要是这样,咱们以后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,各地州府县,地方豪强怎么可能答应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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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手段。”郑元吉声音压得更低,身子前倾,示意众人凑近,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:“汤显祖在陈宁县,竟能查出十二万顷隐田。诸位想想,那些田地原本在谁名下?”

众人脸色大变,隐田之事,在座谁家没有?那些挂在佃户名下的田地,不就是为了逃避赋税?孙继的脸色涨得通红,咬牙切齿道:“这哪是什么变法,分明是要断我们的根啊!再这么下去,咱们的家底都得被他们掏空!郑公,您可得拿个主意,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