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2章 裂冠为契

青铜树顶的机械花苞停止了震颤,公输月遗留的瑕疵焊纹如蛛网般锁死玄机阁主的魂影。陈三收回按在树身上的手,掌心残留着金属的冰冷与微弱的搏动。他转向跪伏在地的叶红绫,她眉心的麦苗状缺口边缘,淡金液体已凝成半透明的薄痂,下方却隐隐透出不祥的暗红,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。

“还能撑多久?”陈三的声音沉得像坠入深潭的石。

叶红绫用染血的指尖抠进地面砖缝,借力撑起身体,魔丹在胸腔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:“魔丹裂痕在吞蚀金液……像饿兽舔舐伤口。公输月的影像……那警告,与这树有关。”她喘息着,目光钉死在花苞底部那道仍在渗出淡绿毒液的裂痕上。

陈三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皇台。东北殿冰墙渗出的血线在日光下蜿蜒刺目,东南厅狂躁的藤蔓抽打着新砌的梁柱,留下道道焦痕,西南暗卫所门前的镇渊柱上,玄机阁的残纹在魔血退潮后如同丑陋的伤疤。破碎的冠冕残片散落在玉阶各处,在尘埃中反射着微弱的光——叶清雪冰棱护额的尖锐碎块,苏九漓骨环的断裂残骸,公输月齿轮发冠崩飞的细小轮齿,叶红绫血珀额钉迸裂的暗红晶体。

“把这些,”陈三指向那些残片,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,“都收起来。”

正午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皇台中央的玄铁砧台。四妃冠冕的残骸堆叠其上,像一座小小的、殉葬的坟茔。陈三立于砧前,手中不再是玉玺,而是一柄通体乌黑、毫不起眼的锻锤。锤头粗粝,布满风霜凿刻的痕迹,锤柄缠绕着粗糙的麻绳,浸透了汗水与铁锈。

叶清雪、苏九漓、叶红绫分立砧台三面。叶清雪脸色苍白,额角一道新添的浅痕渗着血珠——那是东北殿冰墙反噬的剑气擦伤。苏九漓断尾处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色,新生的狐尾不安地卷曲着。叶红绫则紧捂着心口,眉心的薄痂下,暗红涌动得更加剧烈。

“皇权非饰,冠冕非荣。”陈三的声音穿透灼热的空气,锤头缓缓抬起,“权柄之重,需以血肉筋骨相托,以瑕疵裂痕为凭!”

乌黑锻锤带着撕裂风声轰然砸落!

“铛——!”

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!砧台上冰晶飞溅、骨屑崩散、齿轮碎末与血珀粉尘混合着腾起一团混沌的烟云。烟云中,一道刺骨的冰蓝剑气猛地爆出,直刺陈三面门!那是叶清雪护额残片中的不甘剑意。

陈三不避不让,左手五指箕张,掌心赫然是昨日碾碎ST金种时沾染的神血残渣与十万农具碎片遗留的凡铁锈迹!冰蓝剑气撞入这混杂着神性与凡俗、污浊与卑微的掌心,如同沸汤泼雪,发出凄厉的嘶鸣,瞬间被侵蚀、裹挟、扭曲,最终凝成一道尺余长、边缘布满锯齿状冰棱的深蓝符令,符内隐约可见玄甲虚影手持锈蚀兵刃!

陈三反手将这冰棱符令按向叶清雪。符令触及她额角伤口的刹那,刺骨寒意与撕裂感同时爆发!她闷哼一声,身体剧颤,额角鲜血瞬间冻结成血色冰晶,与符令融为一体。符令仿佛活了过来,紧紧吸附在她眉心上方,冰棱深处,玄甲军魂手中的农具锈迹正缓慢蔓延。

“执此‘玄冰军符’,掌皇朝兵戈。”陈三的声音毫无波澜,“然军符即枷,每唤军魂,必噬尔魄,增尔额上冰棱之痕,直至神魂冻结,与阵亡将士同归玄冰。”

叶清雪指尖抚过冰冷符令边缘的锯齿,那里正缓慢渗出新的血珠,又被瞬间冻住。她抬眸,眼中再无迟疑,只有一片冰封的决绝:“剑锋所指,冰魄为证!”

锻锤再次举起,这一次砸向苏九漓断裂的骨环碎片与沾染狐毛的额环残骸。骨屑与狐毛在重击下并未粉碎,反而在高温中熔融、拉伸、扭曲,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无数细小的唇形符文从熔融物中浮起,带着万族语言的嘈杂低语、诅咒、祈求和谎言,疯狂冲击着陈三的神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