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林青禾鬓角的碎发第三次拂过顾长哥手背时,她突然拧开消防栓,激射的水柱冲散了正在搬运红砖的工人队列。
"李总说检测报告没问题?"顾长哥突然将保温杯往桌上一顿,杯底与混凝土台面碰撞出金石之音。
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林青禾的图纸,露出夹层里半张泛黄的旧处方——正是三年前她痛经时顾长哥开的药方。
李供应商的金丝眼镜在卡车旁闪了闪,他掐灭第十三个烟头,鞋跟碾着烟蒂如同碾碎虫豸:"顾大夫管好你的银针火罐就行。"他皮鞋尖踢了踢散落的水泥袋,粉尘飞扬中露出半截被撕毁的批次标签,"这工地哪天要是闹出医疗事故......"
顾长哥突然抓起听诊器按在对方胸口,金属听头撞得李供应商后退半步。"心律不齐,肝火旺盛。"他食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,"夜里盗汗的时候,没闻见枕头上的铁腥味?"这话让正在清点材料的林青禾指尖一颤,墨水瓶在报表上洇开乌鸦翅似的墨迹。
夜幕降临时,顾长哥药箱底层多了块沾着红砖粉末的手帕。
他蹲在功德碑背光处,看着螳螂在朱砂土里刨出靛蓝色的结晶颗粒,忽然将手帕浸入旁边积着雨水的搪瓷缸。
水面浮起油花时,远处传来材料仓库铁门闭合的闷响。
子时的月光给起重机蒙上惨白尸衣。
顾长哥翻过铁丝网的瞬间,二十三条野狗突然在后山齐声呜咽。
他贴着仓库斑驳的水泥墙移动,粗布衫摩擦墙面的声响被夜风揉碎,化作李供应商办公室窗台上那盆金钱草叶片的颤动。
撬开第三箱红砖时,虎口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
顾长哥就着月光察看,指缝间沾着的暗红色粉末正腐蚀着掌纹,发出细微的哔啵声。
他摸出银针挑取样本的动作突然僵住——东南角的通风管道传来军靴底特有的橡胶摩擦声。
月光从仓库天窗斜斜劈下,照亮了顾长哥脚边正在融化的水泥袋。
他的影子与货架阴影重叠的刹那,通风管道的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某个重物落地的闷响震得货架上的金属标牌叮当摇晃,标牌反光里隐约映出半截甩棍的寒光。
野狗们的呜咽不知何时停了。
顾长哥后背抵着冷硬的钢筋,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搏动的声音与脚步声重合。
当那束强光手电扫过他藏身的货架时,一只灰雀突然撞破仓库气窗,惊飞了梁上堆积十年的蛛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