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观的孙婶发出善意的轻笑,磨盘旁不知谁摆上了两碗浮着桂花的凉茶。
暮色渐浓时,顾长哥独自走向皂角树。
桑皮纸上新浮现的墨迹组成个残缺的卦象,树洞里那串青铜铃铛的铜绿间,不知何时嵌着片新鲜的当归叶。
他俯身拾起树根处的磁石碎渣,身后榨油坊二楼的雕花木窗突然"吱呀"合拢,窗缝里飘出半句带着松烟味的叹息。
月光漫过百年树冠时,顾长哥忽然顿住脚步。
王老艺人家门环上悬着的药包正在夜风里打转,陈皮与艾叶的香气中,混进了几缕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龙涎香。
月光在雕花门环上碎成细密的银屑,顾长哥叩门时嗅到陈皮里混着的龙涎香。
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飞了檐角铜铃里的夜游虫,王老艺人握着半截皮影操纵杆站在门槛里,脚边竹篓里堆着发霉的驴皮。
"您看这《齐谐记》里说的无骨灯..."顾长哥从青布衫内袋掏出本泛黄的线装书,书页间夹着的当归叶突然无风自动,"宋朝匠人用羊皮熬胶,现在咱们改良成..."话未说完,老人突然用操纵杆尖挑起块霉斑密布的驴皮,浑浊的眼珠在昏黄油灯下泛着琥珀色。
院墙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李女士腕间的银傩面发卡碰着青砖墙,在月色里溅起星点火光。
她怀里抱着的桑皮纸卷轴突然渗出松烟墨香,惊得竹篓里打盹的橘猫炸了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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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当年我爹传艺时,要在祖师爷像前焚三斤沉水香。"王老艺人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皮影箱上残缺的饕餮纹,"现在后生们捧着手机学三天,就敢说会刻五官开相。"他忽然用操纵杆戳向顾长哥腰间银针囊,二十八根针在牛皮夹层里拼出个残缺的星图。
榨油坊方向忽然飘来青铜风铃的震颤,顾长哥腕间的沉香珠串突然绷断。
珠子滚落时,李女士慌忙蹲身去捡,发间的银饰与满地木珠相撞,竟奏出段《兰陵王破阵乐》的调子。
"若是请省城民俗博物馆的专家来..."顾长哥说话时,指尖银针在油灯下拖出细长的金线,"咱们按《考工记》复原周代皮影上色技法..."针尖突然刺入霉变的驴皮,惊起缕带着松脂味的青烟。
王老艺人混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如少年,手中操纵杆"当啷"掉在青石板上。
李女士怀里的桑皮纸突然自动展开,朱砂绘制的古戏楼飞檐正在修正最后三寸角度。
她腕间的磁疗手环突然发烫,那个淡红傩面印记竟映在窗纸上的婆娑竹影间,化作个跳丸弄剑的伶人剪影。
"当年我爹..."王老艺人颤抖着摸出把缠着红绸的刻刀,刀刃上凝固的朱砂突然簌簌掉落,"说这饕餮纹要刻足三百六十道阴线..."话音未落,顾长哥的银针突然在霉斑上勾出个完整的星宿图,针尾悬着的艾绒无火自燃,惊得橘猫蹿上堆满旧戏本的博古架。
院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,李女士的手机锁屏亮起——那张古戏楼合影背景里,原本空白的傩戏面具墙此刻竟多了半张彩绘脸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