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在顾长哥的布鞋底凝成细碎露珠，菌丝编织的页码在他抬脚的瞬间簌簌飘落。

晒谷场方向传来铜锣与争执声的混响，像是无数把钝刀割裂着晨光。

他握紧经络图的手指微微泛白，银针尾端未燃尽的艾绒在风中忽明忽暗。

“顾大夫！”李婶追上来时，竹篮里的天麻片还在簌簌作响。

那些拼成问号的药材被风卷起，正巧落在他展开的经络图上，在足三里穴位聚成个惊叹的弧度。

顾长哥耳后朱砂痣忽然发烫，菌丝孢子在他视线里炸开成无数旋转的太极符号。

他看见雾中村民们的剪影——周村医代表攥着铜锣槌的手青筋暴起，钱上级的公文包在青石板上砸出闷响，孙老板的鳄鱼皮鞋尖正碾碎几朵菌丝小白花。

“乡亲们稍安。”他的声音裹着晒谷场残留的艾草香，惊飞了屋檐下偷听的麻雀。

菌丝网从卡车底盘蔓延过来，在他脚边织成张微型的中药配伍表。

七十岁的王阿婆颤巍巍举起拐杖：“顾大夫，他们说新政策要把咱村的CT机分给镇医院？”拐杖头挂着的药包突然开裂，三七粉在晨光里化作问号形状的粉尘。

顾长哥的银针突然扎进手背经络图，针尾艾绒“嗤”地燃起蓝火。

菌丝顺着他的裤管攀援而上，在村民们的倒影里织出五脏六腑的投影。

“就像这肝经走太冲穴，”他指尖点在投影的期门穴，“设备流转不是截流，是要让气血贯通整个经络。”

孙老板的冷笑刺破晨雾：“说得轻巧！我们私立医院投的钱......”话音未落，他西服口袋里的合同突然被菌丝缠住，墨迹在纸张上洇成个嘲讽的笑脸。

“孙总可知何为君臣佐使？”顾长哥突然抓起晒谷场边缘的秤杆，菌丝立刻在秤盘两端凝成CT机和中药柜的模型。

当秤杆停在七分三厘的刻度时，赵清玥腕间的银镯突然发出清越鸣响，政策文件的菌丝页码自动翻到补偿条款那章。

人群中的吴专家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反射出顾长哥耳后那颗渗血的朱砂痣：“那如何解决急救车调配的优先算法？”他公文包里的演算纸被风掀起，满页公式突然被菌丝改写成《伤寒论》的六经辨证图。

顾长哥的布鞋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，菌丝立刻在潮湿处生长出立体的交通脉络。

“急症如邪犯少阳，当用和法。”他抽出三根银针扎进菌丝模型，“在凤池村设中转站，相当于在足少阳胆经加个外关穴。”

李婶竹篮里剩余的天麻突然自动排列成等比例地图，周村医代表的铜槌“当啷”落地。

赵清玥镜片上的雾气不知何时凝成泪滴状，她看见顾长哥后颈的菌丝正将血珠编织成微型政策红头文件。

“那、那慢性病取药......”钱上级的质问被突然卡在喉头——他公文包上的菌丝突然开出米粒大的石斛花，正是他老母亲常年服用的那味药。

顾长哥的银针在晨光中划出弧线：“诸位可记得五运六气？”菌丝应声在晒谷场上空织出巨大的二十四节气轮转图，“设备跟着时令走，雨季前CT机驻凤池村防洪灾骨伤，秋分后转去镇医院查呼吸顽疾。”

孙老板还想说什么，突然发现自己的鳄鱼皮鞋被菌丝缠成了艾灸盒形状。

赵清玥适时展开盖着红章的补偿协议，菌丝页码自动粘上孙老板的西装下摆。
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，晒谷场上的菌丝网已裹着第七辆卡车轰然展开。

顾长哥耳后的血珠终于凝成完整的太极图案，那些旋转的问号孢子落进他脚边的功德碑裂缝，转眼开出成片的益母草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