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缸水面倒映的星图碎成银鳞时，顾长哥后颈突然触到半截温热的烟灰。

他转身正见张家族老踩着满地流萤走来，靛青布鞋碾碎了两只发光的虫蛹。

"供销社的订单，怕是比露水还易散。"老者弯腰拾起烟杆，火星照亮他衣襟暗绣的族徽，"城里人尝个新鲜就扔，倒不如卖给景区稳当。"

顾长哥指尖轻叩青石板，雄黄粉绘制的星轨突然在石缝里游动起来。

七十二口染缸应声泛起微光，晶石沉淀物在缸底拼出供销社历年收购数据。"您看这癸水位对应的收购量......"他蘸着夜露在石板写算，水痕竟自动幻化成立体账本，"去年蜀绣团扇单价涨了四成，因为宋家坚持用古法养蚕。"

天井东南角的晾晒架突然倾倒，三十匹蜀锦如彩瀑倾泻。

顾长哥旋身甩出司南佩，玉佩牵引红绳缠住木架，宋雨桐腕间银镯与玉佩相撞，震落藏在锦缎夹层里的萤火虫粉末。

"这些虫粉本该用在双面异色绣上。"顾长哥捏起发光的粉末，星辉在他掌心凝成微型纺车，"若为赶工换成化学荧光剂......"纺车突然爆出青烟，模拟出绣品三个月后褪色的模样。

争执声惊动了古槐树上的白鹭，扑棱着翅膀掠过吴专家带来的检测仪器。

当紫外光扫过宋雨桐新染的绛纱，经纬线间突然浮现出明代织造局的暗章。"这是绞经罗的秘传织法！"吴专家镜片反着蓝光，"机器打版会毁掉这种立体肌理......"

暮色降临时，顾长哥在染缸阵中央摆开药碾。

雄黄混着夜交藤的香气里，顽固的老匠人忽然发现，自己指缝积年的靛青染料竟在月光下析出祖传的百草霜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