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当归没动。
他看见宁芙眼尾泛红,靛青劲装的领口被汗水浸透——她分明是跑着离开百草堂的,连轻功都忘了用。
"我是来道歉的。"他慢慢抬起手,掌心躺着那截断开的墨蓝剑穗,"那时...我偷偷多缠了三股金线,所以不结实。"
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宁芙突然暴起发难,寒螭剑带起凌厉的风声,"唰"地削断他束发的布带。
黑发披散下来时,李当归仍保持着托举剑穗的姿势。
"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?"宁芙的剑势如暴雨倾泻,却刻意避开了要害,"那天在城外,她的水刃离你心口只有半寸!"
李当归不闪不避,左肩被划开一道血痕。
他忽然想起初入军营时,宁芙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击倒他七次,直到他学会格挡。
"我知道。"他迎着剑锋上前一步,"但她救过西城百姓,教邻家的小姑娘认字,给朱砂编过蝈蝈笼..."血顺着指尖滴在剑穗上,"就像...将军教我握剑那样。"
宁芙的剑突然僵在半空。
她看见少年被割散的发丝间,露出那道她亲手包扎过的旧伤——那是李当归第一次为她挡箭留下的。
"我七岁那年,"李当归突然说,"被野狗追到河边,是姐姐们用捣药杵救我。"
他轻轻碰了碰宁芙的剑刃,"在城外的五鬼沼泽里,是将军的手把我拽出来的。"
槐花落在剑身上,碎成两半。
"百草堂是我的家。"李当归终于抓住宁芙执剑的手腕,触到一片冰凉,"螭吻营...也是。"
剑尖垂落的瞬间,宁芙别过脸去。
她挣开的手背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,快得像错觉——直到李当归发现脚边青砖上绽开几朵小小的水花。
"...蠢货。"宁芙的声音闷在晨风里,"剑穗...重新编。"
李当归低头笑了。
他小心地展开掌心,露出那枚被血染红些许的菩提子——"说法"大师给的种子,不知何时已悄然裂开细缝,冒出嫩绿的芽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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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开百草堂吱呀作响的木门时,李当归闻到了熟悉的药香里混着陌生的烟火气——毕方正蹲在院角生火,铁锅里炖着的鱼汤咕嘟冒泡,红绡的铜铃随着捣药的动作叮咚作响。
而阿朵,那个曾经的雨女,此刻正被李朱砂按在凳子上,小心翼翼地给脖颈的剑伤涂药。
"将军..."李当归侧身让宁芙先进,却发现她的指尖又按上了剑柄。
"哈!我就说他们会和好!"毕方举着汤勺蹦起来,火星子溅到红绡裙摆上,换来一记眼刀。红衣女子放下药杵,腕间铜铃串发出清越的声响:"宁姑娘,白泽都告诉我们了。"
宁芙的视线扫过院内众人,最终钉在阿朵身上。
灰眸少女下意识要站起来,却被李灵芝按着肩膀坐回去。
"我们不是在替她开脱。"红绡的铃铛无风自动,"但若没有她提前预警,西城瘟疫会死更多人。"
毕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木牌,上面刻着俱卢族文字:"昨夜我烧了他们一个据点,找到这个。"他挠挠头,"好像是...追杀令?"
木牌被抛到石桌上,李当归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画像——分明是阿朵的轮廓,却被划了七八道血痕。
"你的族人,"宁芙终于开口,声音像淬了冰的铁,"知道你在这。"
阿朵的指尖掐进掌心,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丝:"他们...不会放过叛徒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