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今天特意换上了阿朵送她的素色襦裙,却仍掩不住一身锐气。
阿朵笑了笑,指向远处一面青旗:“看。”
旗上绣着“百草堂”三个褪色的大字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药铺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时,李朱砂正在碾药。
她头也不抬地喊道:“今日歇业!药材还没晒——”
“二姐。”
药碾“咣当”砸在桌上。
李朱砂瞪大眼睛,看着门口逆光站立的阿朵——她穿着俱卢族的靛蓝猎装,发间编入银链,比离家时更瘦,却也更挺拔。
“死丫头!”李朱砂冲过去一把抱住她,又猛地推开,红着眼眶上下打量,“你还知道回来?”
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李灵芝打翻了筛药的竹匾,青鸢撞倒了晾衣杆,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前堂,呆立片刻后,突然同时扑上来。
“轻点!她身上有伤!”青鸢摸到阿朵肩膀的旧疤,眼眶却是微微泛红。
云苓抱臂倚在门框上,看着这群南方女子又哭又笑。
她忽然理解了阿朵为何会变——这里的烟火气,确实比俱卢族的战歌更让人贪恋。
正午时分,阿朵带着药材来到西市。
“雪灵芝十株,换精铁三十斤。”她将皮袋放在铁匠铺案上。
满脸横肉的铁匠嗤笑:“北蛮子的破草也配……”
“王铁头!”隔壁布庄老板娘突然尖声打断,“你瞎了?这是百草堂的阿朵姑娘!”
整条街突然一静。
卖糖人的老翁颤巍巍走来,塞给阿朵一包麦芽糖:“闺女,我家小孙子当年发烧,是你冒雨采的退热藤……”
丝绸铺的娘子直接抱出一匹锦缎:“好妹妹,这个给你做衣裳!”
铁匠的脸色青白交加,连忙对阿朵道歉。
阿朵平静地推回锦缎,却收下了麦芽糖。
半个时辰后,阿朵换回了三十斤精铁、两包盐和一把崭新的剪子。
紫金关的晨光洒在校场上,宁芙正低头批阅军报,银甲映着微光,指尖的墨笔在纸上游走如剑。
"宁将军。"
熟悉的声音让她笔尖一顿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。
她抬头,看见李当归站在帐前,身上已换下戎装,穿着一件素色布衣,袖口还沾着些许药草碎屑——像是刚从药房出来。
"有事?"她搁下笔,声音比想象中紧绷。
李当归挠了挠头,眼神飘向一旁的兵器架:"那个……战争结束了,我想回百草堂看看大姐二姐。"他顿了顿,"将军要不要……一起?"
宁芙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军报边缘。
——他在邀请我?
——单独?
纸张发出轻微的撕裂声。
她的耳尖突然有些发烫,连忙低头假装整理文书:"军中事务尚未交接完毕,我恐怕——"
"青鸢姑娘前日来信说酿了新酒。"李当归突然补充,"还特意问起将军。"
宁芙的动作停住了。
帐内安静得能听见旗幡在风中的猎猎声。
李当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,突然结巴起来:"我是说、就是……将士每月不是有休沐吗?顺路的话——"
"半日。"宁芙猛地站起身,铠甲碰撞声盖住了她稍快的语速,"给我半日安排防务。"
李当归眨了眨眼:"啊?"
"申时,马厩见。"宁芙已经绕过案几走向帐外,披风扫过他的靴尖,"迟到就军法处置。"
帐帘落下时,李当归才回过神来,对着空荡荡的军帐傻笑了一下。
他转身离开时,没看见宁芙从兵器架后探出的半张脸——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将军,正用冰凉的铠甲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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申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紫金关的城门,将石板路镀上一层金边。
李当归牵着两匹马站在马厩旁,时不时抬头张望。
忽然,他的目光定住了。
宁芙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窄袖罗裙,腰间束着浅青的丝绦,发间的银簪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。没有铠甲的厚重,她的身形显得格外清瘦挺拔,步履间却仍带着军人才有的利落。
李当归眨了眨眼,一时竟忘了呼吸。
——原来将军不穿铠甲时,是一个极美的女子。
宁芙走近时,发现他呆愣的模样,眉头微蹙:“看什么?”
“没、没什么!”李当归慌忙递过缰绳,“就是……将军这身打扮,很适合。”
宁芙接过缰绳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,两人同时一僵。
“走吧。”她率先翻身上马,耳根微微发红,“天黑前到十里亭。”
战争结束后的官道比记忆中热闹许多。
商队的驼铃叮当作响,满载着丝绸和瓷器的马车缓缓前行;
农人挑着新摘的瓜果赶往市集,孩童在路边追逐嬉笑。
偶尔有认出宁芙的百姓,远远地行礼,却不再像战时那样惶恐避让。
“以前这条路全是运粮草的牛车。”李当归指着远处一片麦田,“现在居然种上庄稼了。”
宁芙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风吹起她的袖角,露出腕间一道淡疤——那是某次战斗时留下的。
李当归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片刻,忽然道:“其实将军不必总穿铠甲。”
宁芙侧目看他。
“我是说……”他挠挠头,“现在太平了,偶尔这样……挺好的。”
宁芙没有回答,但握缰绳的手指稍稍松了松。
路过一处茶棚时,卖茶的老妪颤巍巍拦住他们:“两位贵人,喝碗梅子汤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