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 新衣

她一把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他皱眉——这个动作牵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口,但她顾不上疼。

"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!"她每个字都锋利的针,"你有什么理由——"

"这是百草堂。"

少年突然打断她。

不是高声反驳,而是用某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。

他慢慢抽回手,站直身体时背脊笔直得像后山那棵雷劈不死的青松。

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,将那道单薄的身影拓在墙上,竟显出几分巍然。

"家父留下的。"李怀璋指了指脚下斑驳的青砖,"每一块都是他亲手铺的。"又指向药柜,"每一味药材都是他教我认的。"最后按在自己心口,"我不会走。"

汀兰的手悬在半空。

她见过无数豪言壮语——江湖客的誓言比柳絮还轻,风一吹就散。

可眼前这个补丁少年说的话,却沉甸甸地砸在她的心防上。

"你会死的。"她一字一顿地说,这次没带讥讽。

少年摇头,倔强得像头小牛犊:"我不会死,你也不会。"

这话天真得可笑,可他眼里的光让汀兰想起雪山之巅永不消融的冰晶——纯粹又顽固。

汀兰突然泄了气。

她松开手指,剑穗滑落腰间。

江湖儿女最重恩怨,这条命既然是他捡回来的...

"随你吧,那我也不走了。"她转身望向窗外,"就当还你人情。"

一阵窸窣声传来。

汀兰回头,发现少年正蹲在角落的樟木箱前翻找。

箱子很旧,铜锁却锃亮,显然经常开启。

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个蓝布包裹,像对待什么珍宝般轻轻展开——

是件粗布衣裳。

普普通通的靛蓝色,领口袖边都磨出了毛边,但洗得发白,叠得棱角分明。

最奇怪的是,明明看起来是新的,布料却已经洗过很多次的样子,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。

"你的衣服...沾血了。"李怀璋低着头递过来,耳尖通红,"虽不华美,但..."

汀兰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——不是习武之人的硬茧,是常年捣药、晒药、洗衣服磨出的薄茧。

衣服入手柔软,显然被反复浆洗过多次,却从未上过身。

"你做的?"她抖开衣裳,针脚依然歪歪扭扭,袖长还不太对称。

少年突然转身就往门外走,差点被门槛绊倒:"我、我去看看灶上的药!"

门帘晃动的间隙,汀兰瞥见墙角堆着几件相似的失败品——有的袖子一长一短,有的领口开错了边。

她突然明白了这件"新衣"为何有被多次洗涤的痕迹——是少年一次次做好,不满意,拆掉重来,再洗净布料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