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起身郑重作揖,行的是最标准的书院礼:"阿兰已有身孕,来年开春..."
话没说完,汀兰已经整个人躲到他背后,额头抵着他瘦削的脊背,连发梢都透着羞意。
花生大士的茶杯停在半空。
他想起去年中秋,汀兰在城主府舞剑的模样——剑气纵横如虹,满堂华彩都沦为陪衬。
而如今她竟为件粗布小儿衣羞怯至此?
"好!好!"花生大士突然大笑,笑声震得房梁上的药草簌簌掉落,"我今日就以茶代酒!"他仰头饮尽那杯劣茶,喉间的苦涩却莫名回甘。
少年连忙斟茶回敬。
他斟茶的手法很特别——拇指压着壶盖,三指托底,是古医书上记载的"悬壶"手势。
花生大士注意到他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割伤,想必是炮制药材时留下的。
"恭喜二位。"花生大士从腰间解下块羊脂玉佩,"给孩子的见面礼。"
汀兰终于从丈夫背后探出头来。
她接过玉佩时,花生大士看见她掌心厚厚的剑茧已经软化,取而代之的是操持家务磨出的新茧。
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躺在这双粗糙的手中,竟比镶嵌在金丝楠木匣里更显珍贵。
"使不得..."李怀璋慌忙推拒,却被汀兰按住手背。
"谢过大士。"她浅浅一笑,眼角泛起细纹——这是花生大士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岁月的痕迹,却比任何妆容都动人。
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。
几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扒在窗框上,七嘴八舌地喊:"李大夫!您答应教我们认草药!"
少年歉意地看向客人,花生大士却摆摆手:"去吧。"
待李怀璋被孩子们拉走后,他突然正色:"汀兰姑娘,今后若有需要..."
话未说完,汀兰已经摇头。
她望向院中——少年正蹲在一群孩子中间,用树枝在地上画草药图形。
阳光给他补丁摞补丁的背影镀上金边,恍若神只。
"这样就很好。"她轻声说,手指无意识抚上尚未显怀的腹部。
花生大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。
晒药的竹匾旁,晾着一排刚洗好的粗布,在风中轻轻摇摆,像一面面昭告幸福的旌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