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寒门子弟踏霜雪 世族千金理瑶琴

王彪之的剑刃却未放下:“这寒门小子私藏你的贴身剑穗,还敢在院中舞剑,分明是心怀不轨!”他忽然指向蔡佳轩手中剑,“且看这剑,分明是江湖术士的邪物,怎配与我王家玉穗相缠?”

风雪忽然转急,吹得王嘉馨鬓发纷飞。她忽然轻笑,取下腕间羊脂玉镯,轻轻放在石桌上:“族兄既说剑穗贵重,不妨以玉镯为凭。”她指尖划过食盒上的铜扣,朱漆盒盖应声而启,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《黄庭经》抄本,每一页边角都用银线绣着小楷批注,“这是蔡公子前日借我的经卷,批注中对‘含光内视’之法另有妙解,难道族兄连太学博士的学问也要质疑?”

石桌上的玉镯映着雪光,蔡佳轩忽然想起初见时,王嘉馨鬓间簪花落在广寒门砖缝里,他蹲下身去捡,指尖触到她裙摆的流苏——那流苏上的银线,竟与此刻食盒上的绣纹一般无二。原来她早有准备,将私相授受之事,化作了太学中的学问探讨。

“身为待字闺秀,怎可与寒门子弟私相往来!”王彪之的剑尖终于垂下,声音却依旧尖锐,“今日之事,我必禀明族长,教你——”

“教我如何?”王嘉馨忽然向前一步,伞尖轻点地面,积雪应声而化,露出下面刻着的八卦纹路,“是教我遵族规不得与寒士交谈,还是教我学那‘举贤不出世族’的旧例?”她望向蔡佳轩,眼中闪过微光,“当年桓公北伐,收流民为北府兵,方有淝水之胜,如今族兄却连太学弟子的经卷往来也要阻拦,莫非忘了王家‘公器莫私’的祖训?”

寒风掠过槐树枝桠,几片枯叶落在石桌上。蔡佳轩望着王嘉馨,发现她今日的裙裾上暗绣着寒梅纹,与那日在碧玉阶前不同,梅枝上多了几簇未化的霜雪——原来她早算准了今日的风雪,连衣饰都暗合天时。他忽然想起老道传剑时说的“雌雄双剑,感应天地”,此刻手中雌剑微微发烫,剑穗上的九龙竟似在雪光中游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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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彪之终究不敢对族中贵女太过放肆,收剑时靴底在八卦纹上碾出几道痕迹:“真是好说辞,只是这等行径若传出去——”

“传出去又如何?”王嘉馨忽然转身,伞面遮住半张脸,声音却清晰传来,“当年谢夫人(谢道韫)与王凝之结缡,不也常与寒门士子清谈?如今我不过借经卷论道,难不成比‘未若柳絮因风起’更失体统?”

雪不知何时停了,天际泛着青灰色。王彪之甩袖离去时,衣摆扫落石桌上的玉镯,蔡佳轩伸手接住,触手生温,竟似带着王嘉馨腕间的暖意。她望着他手中玉镯,忽然低声道:“明日酉时,玄武湖画舫,《灵枢经》‘守一’章,我抄了葛洪真人的批注。”说罢转身,白羽氅在风雪中扬起,如同一尾振翅的白凰。

暮色漫过长干里时,蔡佳轩坐在灶台前,借着火光研读《黄庭经》。案头放着王嘉馨留下的食盒,除了经卷,还有半块未动的杏仁酥——那是他前日说过,幼年在钱塘时,母亲常做的点心。酥皮上的梅花印子还清晰,想来是她亲手所制。

剑穗垂在剑柄旁,九龙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。他忽然想起白天王彪之的话,“寒门贱骨,配不上玉盘珍馐”,可手中的剑穗,分明是王嘉馨亲手所赠,带着体温的余温。窗外传来更鼓,他握剑的手忽然收紧,剑鞘上的凹痕硌着掌心——这是他身为寒门子弟的印记,却也是他与她相连的印证。

与此同时,乌衣巷深处的“听涛阁”内,王嘉馨正对着青铜镜卸妆。青玉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晃动,映得镜中人影朦胧。侍女端来的熏炉里,沉水香正缓缓飘散,却化不开她眉间的轻愁。

“小姐,夫人让奴婢送来《列女传》新抄本。”侍女将漆盒放在案头,盒盖上刻着“三从四德”四字,“还说明日晨起,要教小姐研习‘敬慎篇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