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南山古林最深处的祖祠禁地,一方古树封印之中,数万年来静默无声的灵息,终于跨越了最后一重界限。
青木藤蔓沿纹路逆行,从地下涌动而起,汇入碧光之中。
一道静躺在根系之间的婴孩身影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他的眼瞳中映出通天光柱,神色带着一丝茫然与刺痛,仿佛多年酣梦后骤然惊醒,不知今夕何夕。
下一瞬,一声哭喊于此间响起,清澈而尖锐,划破了林间的静谧,悠远回荡,顺着树梢传出,唤醒了沉寂在林地深层的万物。
山雀腾飞,灵狐伏地,连深潭中蛰伏的水蛟也微微探出头颅,感知着这突如其来的异动。
一缕缕浓郁的蒙雾缓缓升起,如潮水在林间流动,向着光柱源头涌去。此起彼伏,激起万象共鸣。
几名尚在林缘活动的修士也察觉到了动静。
“刚才……好像有人在哭?”
“哭声?你疯了吗,这地方哪会有人?”
一支猎兽团悄然潜入林中。他们的修为虽不高,却熟悉地形,一路贴着地势与植被行进,竟避开了多数灵兽的感知。
“头儿,这地方不对劲,太静了。”
“闭嘴,继续走。”
越往深处,灵气越浓,空气中隐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。直至穿过一片古藤交织的峡谷,他们在一处半塌的岩洞前停下了脚步。
“禁制破了。”为首者眉头一挑,眼中泛起精芒。
这处岩洞口残留着断裂的灵纹与微弱的阵基痕迹,显然曾是人为封锁之地,却在不久前被某种力量自内破开。
“我刚才真听到了哭声。”最年轻的团员压低声音,紧张说道。
为首者未答,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短刃,一步步走近洞口。
洞中温暖异常,草木交织,青光柔柔,一切宛若一个沉眠的自然胎室。
而在那片根系交织的中央,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静静躺着,脸颊潮红,眼角挂泪,却已不再哭泣。
只是怔怔望着洞顶垂下的一缕青藤,像是在感应什么,又像是在本能地触摸世界。
几人皆默。
无人出声,甚至不敢上前。那股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,使他们浑身毛发倒竖,似是站在不可名状之物的边缘。
为首者目光直直地盯着襁褓中那皮肤粉嫩的小生命,紧蹙的眉头缓缓放下,像是下定了决心,终于低声开口道:“带走。”
没有人反对,也没有人询问原因。
他们将婴儿轻轻包起,用兽皮裹好,匆匆原路而返。
而就在他们离开洞口的一刻,那缠绕着古木的藤蔓悄然垂落,缓缓封闭岩洞。片刻之后,洞中再无声息,仿佛一切未曾发生。
下一瞬——
整座南山古林动了。
山风怒卷,飞禽自林中成群飞起,灵猴咆哮,猛虎奔逃。起初只是林中异动,接着是百兽奔腾。
再接着,是整片古林数万灵兽如潮水涌动,踏裂山谷,席卷山岗!
起因无人得知,方向却清晰无比——
全往一个方向奔去!
那方向,正是婴儿沉眠之地。
不远处奔来的修士,目睹此幕,只觉喉咙干涩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普通的灵兽暴动,这是……兽潮!”
“这片禁地有苍梧殿镇守,可从未出现过兽潮啊!”
高空之上,一群正在巡视的苍梧殿内门弟子也察觉到了异样——
“那是……兽潮?!从北岭山涧、天池谷……甚至西边千藤岭的灵兽都聚过来了!”
这场突如其来的兽潮,从出现到爆发,不过一炷香时间。
可它的震撼与混乱,却远远波及整个南山古林。
“快!这边兽潮密集,别恋战了!”
林间,嘶喊声与破空声交织。
各方队伍闻此动静,四散而逃。原本奔着“灵宝出世”之名而来的热血,如今被林中肆意横行的凶兽与弥漫不散的浓雾冲得支离破碎。
无人再提光柱起源为何,只求活命。
苍桐的身影于半空闪现,目光穿透层层障壁,深深地望向某处,嘴唇并未蠕动,却能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响起:“几位兽尊,不知这是何意?”
原本沸腾雀跃的林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中,所有声响仿佛在靠近苍桐前便被无形屏障吞噬。
他如一尊雕像般悬于空中,一动不动,静静等待着某种回应。
“苍桐,你苍梧殿难不成忘却了当年的誓约吗?!”
一声兽吼犹如天鼓轰鸣,回荡于整个古林上空,惊得飞禽遁逃、万兽匍匐。
原本因碧光而躁动不安的山林,竟在这一瞬陷入诡异的静谧,唯有山风穿林,如低语,如叹息。
半空之上,苍桐衣袂猎猎,负手而立,“我苍梧殿镇守南山古林三万载,自不敢违弃誓约。
只是今日异动非人力为之,碧光贯空,祖祠震动,乃是自主苏醒……此事,几位不知缘由?”
话音落下,又有三道沉重的咆哮自林海深处传来,如山岳撞击,音波翻涌。
紧接着,三股强横无匹的妖气腾空而起,自东西南三面汇聚而来,在天地间隐隐成势,灵气剧烈震荡,似有风暴欲成。
“若非你苍梧殿擅动封印,我等怎会惊醒?”一头形似麒麟、周身遍布青色鳞片的巨兽自林中踏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