胸脯剧烈起伏,
那股冲天的邪火似乎随着这一通发泄稍稍泄去了一些。
她看着轮椅上那个裹得只剩眼睛、还在努力“唔唔”的可怜虫,
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。
就在这时,
那个“木乃伊”动了。
郭言成用尽全身力气,
极其缓慢、极其艰难地,
用唯一能稍微活动的手臂支撑着自己,
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。
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,
又像一棵随时会折断的老树,
一步、两步,带着满身药味和绷带摩擦的窸窣声,
挪到了蓓贝面前。
然后,
他用尽全力,
伸出那条还能动的手臂,
极其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,
环住了蓓贝的肩膀,
把她轻轻搂进自己缠满绷带的、硬邦邦的怀里。
这个拥抱笨拙得可笑,
带着浓烈的药味和汗味,
绷带粗糙地摩擦着蓓贝的脸颊。
可就在被那带着伤痛的臂膀环住的刹那,
蓓贝强撑的堤坝彻底崩塌了。
积蓄的愤怒、担忧、后怕,
瞬间化作汹涌的泪水,
冲出了眼眶。
“你混蛋!”
她攥着拳头,
一下下砸在他缠着绷带的、硬邦邦的胸口,
力道却轻得像羽毛拂过,
“你到底懂不懂啊!你要是这么玩命,你让我和儿子怎么办?!啊?!”
她的声音哽咽得厉害:
“他说话比别的孩子都早,可你知道他现在见人就叫什么吗?就会一句!‘吊毛’!”
“来来回回就这一句‘吊毛’!”
“郭言成,你要是真敢死在外边……”
蓓贝猛地抬起头,
泪眼婆娑地瞪着他,
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威胁,
“我就让他天天对着你的照片喊‘吊毛’!喊到你坟头长草都不得安生!”
郭言成被绷带勒住的嘴角努力地往上扯了扯,
似乎在笑。
他艰难地发出含混的声音:
“知道了,你多骂骂,爱听你骂我。”
他顿了顿,
吸了口气,
声音里带上点狡黠的虚弱,
“现在不能打我,有伤,等好了再打,跟咱们平时玩的一样。”
蓓贝被他这没脸没皮的话噎了一下,
满腔的悲伤和担忧瞬间被冲淡了几分,
脸颊腾地飞起两朵红云,
又羞又恼:
“你…你这老不正经的!都裹成木乃伊了,脑子里还净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!”
郭言成的眼睛弯了起来,
笑意更浓,
尽管被绷带挡着,
那点促狭的光却透了出来:
“每次你都太温柔,等好了下手重点,让你咬就下死口别留情…”
“有病!”
蓓贝羞愤地一把推开他,
力道没控制好,
郭言成“哎哟”一声,
像个不倒翁似的往后踉跄几步,
又稳稳地坐回了轮椅里,
只是眼睛里笑意更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