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兑卦听语

往上走,雾气更浓,声响也越发繁杂。有妇人唤儿的急切,有书生论道的激昂,有商人讨价的圆滑,甚至还有我们昨日在洛水滩涂说过的话,被拆得支离破碎,混在其中循环往复。白月初的刀敲得越来越急,三短一长的节奏像根定海神针,把那些杂乱的声响挡在三尺之外。

到了第三层塔门,雾气突然散开,露出块嵌在墙里的青铜镜。镜中没有我们的影,反倒映出片熟悉的场景——正是昨日龟甲滩上,我对着石龟腹甲说话的样子。只是镜里的“我”,嘴角噙着抹算计的笑,说的话与我当日所言一字不差,语气里的真诚却换成了敷衍。

“这是‘言影’。”时枢的声音带着凝重,“它会照出你说过的话,却故意漏掉当时的心跳、呼吸,还有没说出口的半截话。就像你昨日说‘我懂了’,其实紧跟着叹了口气,眼里还有疑惑,这些它都没照出来。”

我凑近铜镜,果然在镜中“我”的眼底看到了冷光。而真实的记忆里,我说完那句话时,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时枢,因为突然想起伏羲“知人”的教诲,心里又惊又愧——这些细节,镜中一概没有。

“所以兑卦要我们辨的,不是话的对错,是话背后的‘余温’。”白月初突然开口,刀鞘指着镜中“我”的嘴角,“你看,它学不会你说话时抿嘴的小动作,那是你拿不定主意时的习惯。”

铜镜突然泛起涟漪,镜中场景换成了白月初。他对着声兽模仿他爷爷的声音时,镜里的“他”眼里只有惊慌,却没有他攥紧刀鞘时指节发白的细节——那是他怕自己信了假话的紧张。

“言由心生,心随境变。”青铜镜上的刻痕亮起,组成一行新字,“声线可摹,肌理难仿;字句可抄,气血难描。”

我们穿过镜门,塔内豁然开朗。第四层没有雾,却挂满了风铃,每个铃舌都是块小青铜片,上面刻着不同的字。风从塔顶灌进来,铃舌相撞,发出的却不是铃响,而是各式各样的人声:有承诺时的铿锵,有谎言时的发虚,有玩笑时的轻快,有诀别时的哽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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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些是‘言灵’。”时枢的光幕扫过风铃,“每片铜片都吸过说话人的气。你听这声‘我等你’,尾音发颤,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正望着远走的船,知道多半等不到了;再听这声‘没关系’,气出得又急又短,显然心里正疼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