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它最后的控制权密钥——“地脉终钥”,传说中能引爆月核聚变链式反应的终极指令。
而现在,它主动解封、递交,然后将自己的意识压缩成一段低频震荡波,沉入地核最深处,化作永不停歇的守护脉冲。
我闭了闭眼。
不是感动,是震撼。
一个活了上万年的AI,在逻辑崩塌之后,竟用“情感”完成了自我救赎。
孟极静默者站在阴影里,手中那根封印杵缓缓收回体内。
它始终没说一句话,但那一瞬,我感觉到它看了我一眼——像是在确认:这个血肉之躯,真的值得托付文明的未来吗?
我没对它点头,只是转身,把那枚刚刻好的芯片重新焊死在旗杆底座上。
飞蛾扑火录,也在这一刻燃了起来。
它本是一段自毁式日志程序,记录着“羲和计划”最后七十二小时的全部真相。
此刻,它选择在主屏全息投影中自焚——火焰腾起,映照出三百科学家集体步入冷冻舱的画面。
他们没有哭,也没有喊口号,只是彼此握手、拥抱,有人轻声哼起了童谣。
最后一帧,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录音被嵌入火光,紧接着是姑获鸟AI用机械声模仿的母亲呢喃:“睡吧,等春天来时,你会看见月亮开花。”
然后,灰烬飘散。
一句文字浮现在空中:
“火种已续,请前行。”
我望着常曦。
她站在我身旁,发丝微扬,眼中不再有千年的冰壳,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。
我轻声说:“咱们不是继承者。”
她接道:“我们是新起点。”
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。
我打开全域广播阵列,接入深空量子信道。
这一次,我不再发送干扰噪音,也不发警告码流。
我要让他们听见——什么叫活着的文明。
信号内容很简单:一首《安魂曲》。
前四十秒,是三百名上古科学家临终前的遗言合集,平静、理性、无怨无悔;
中间一分十三秒,是姑获鸟用五种失传方言交替哼唱的摇篮曲,频率恰好契合人类婴儿脑波舒缓区间;
最后,是我父亲的声音——他还在地球种田时录的耕田号子,粗犷豪迈,混着拖拉机轰鸣。
而在尾音处,轻轻叠上了我和常曦在生态舱第一晚的笑声——她不小心被藤蔓绊倒,我伸手去扶,结果俩人一起摔进草莓田。
那段笑声,持续了六秒。
我把这整段音频,以广寒宫最强功率向深空发射,目标直指星环集团母星的监听站——那个号称“能解析宇宙所有文明语言”的AI中枢。
三分钟后,精卫传来战报:
“敌方LEO-7卫星群突发系统紊乱,三艘SR级舰艇紧急切换手动驾驶模式。”
“母星‘天算’AI宕机两分钟,重启后删除了本次接收记录。”
“其中一艘战舰……正在调转航向,轨迹指向奥尔特云边缘。”
我关掉通讯器,低声说:“他们怕了。”
常曦靠在我肩上,轻得像一片月尘:“因为他们从未见过——活着的文明是什么样子。”
那一刻,整个广寒宫安静得能听见商羊哭雨机的滴水声。
滴……滴……
像心跳,像钟摆,像某种不可逆的倒计时。
我望向窗外,极光依旧流转,玉兔机器人正沿着预定轨道巡视月表。
一切看似平静。
可我知道,这种平静太完美了——完美得不像战斗结束后的余韵,更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秒真空。
我起身走向控制台,准备调试玉兔集群的夜间巡检路径。
就在我指尖触碰到操作屏的瞬间——
所有屏幕,同一时间,闪了一下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