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陀山紫竹林的晨雾总带着三分禅意,慈航道人立于莲池畔,指尖捻转的护宝钱忽被一缕金光烫得微颤。那枚传世千年的青铜钱上,蛟龙纹路本是灵动如生,此刻却像被无形之力勒出深痕,每道鳞甲边缘渗出的细碎金芒,竟似有生命般在掌心游走。他刚将《紫霄宫秘录》抄本妥帖收入玉净瓶,瓶中柳枝便无风自动,叶片上的露珠簌簌滚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湿痕——这是百年未有的异象。
“菩萨!”善财童子的呼喊刺破晨雾,少年踩着莲梗飞奔而来,琉璃盏在掌心剧烈震颤,盏壁映出的红光将他稚嫩的脸庞染得凝重,“西牛贺洲……西牛贺洲传来异样哀鸣!”他话音未落,慈航道人已掠至莲池中央的九品莲台,护宝钱在他掌心化作一串青铜念珠,十六颗珠子每颗都映出不同景象:火焰山深处,赤发修士以头撞岩,头顶金环收缩如箍;流沙河底,蓝袍道人被锁链缚于礁石,颈间金环每颤动一次,便有细碎光晕从他眉心逸散。
最让慈航心尖发凉的,是金环内侧若隐若现的“叛奴”二字。那字迹并非刻痕,更像活物般随着修士的喘息明暗,仿佛要顺着元神钻入骨髓。他指尖划过念珠,触到火焰山那枚珠子时,竟感受到三昧真火被强行压制的灼热——那赤发修士,分明是三百年前在普陀山帮他打理莲田的红孩儿。当年红孩儿弃恶从善,在火焰山开辟绿洲,怎会沦为这般模样?
“是佛门的紧箍咒变体。”石矶娘娘的声音从竹影中传来,她手中菩提子串绷得笔直,每颗珠子都浮现出被金环束缚的面容,“当年混元金斗送走的截教弟子中,有七十二人在西牛贺洲建立妖国,如今佛门称其为异端,竟用金箍禁锢元神,要将他们贬为奴役。”老娘娘说着,腕间菩提子突然碎裂一颗,珠屑纷飞中,流沙河的景象愈发清晰:蓝袍道人的幼子刚满周岁,却被一枚迷你金箍套住头颅,婴儿的啼哭让金环发出刺耳共鸣,小小的身躯在襁褓中抽搐。
慈航道人旋身将舍利子抛向空中,金色佛光在莲池上空织成穹顶。道袍下摆扫过水面,无数金环从池底窜出,环口闪烁的幽蓝业火,正是用修士元神炼化的怨念。青铜念珠发出急促的转动声,珠串间的金线绷直如弦,在佛光中凝结成一柄金剪,剪刃上的蛟龙虚影龇牙咧嘴,正撕咬着无形咒文。他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碧游宫覆灭时的惨状,那些截教弟子何尝不是被贴上“异类”的标签,在阐教的围剿下流离失所?
“龙女,速带普陀山所有妖族弟子入地藏结界!”慈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三光妙水从净瓶中倾泻而出,顺着莲茎蔓延成金色屏障,“这金箍不仅束元神,更污血脉,一旦沾染,后代皆会受其桎梏!”龙女领命转身,裙摆扫过莲台时,一枚金环突然突破佛光,擦过慈航眉骨。道袍领口瞬间洇出淡金血迹,伤口处传来万千钢针穿刺的剧痛,那痛感竟顺着经脉游走,直逼元神深处——这金箍的咒力,比他想象的更为阴毒。
石矶娘娘扑过来为他按住伤口,老娘娘的指尖刚触到血迹,便倒抽一口冷气:“这咒文里掺了阿罗汉的元神!”话音未落,云层中传来迦叶尊者的威严之声:“慈航!你竟敢庇护妖邪?这些截教余孽在西牛贺洲残害生灵,金箍束首是佛门度化,岂容你插手!”
“度化?”慈航冷笑一声,挥剪斩断袭来的金环,残片落地时映出火焰山的新景象:红孩儿被铁链锁在熔浆边,三昧真火从指缝渗出,却被金箍强行压回体内,他的掌心已被灼烧得血肉模糊,却仍在护着身后的妖民孩童。慈航的心猛地一揪,当年红孩儿在普陀山时,总爱捧着新鲜莲子跑到他身边,奶声奶气地问:“菩萨,什么是慈悲?”那时他答:“慈悲是见众生苦,便伸手相援。”如今自己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?
他将舍利子佛光尽数注入金剪,剪刃划过虚空,竟在云层中撕开一道裂隙。裂隙后,西牛贺洲的真实景象展露无遗:妖国的土地上,妖族弟子正忙着收割庄稼,流沙河旁,蓝袍道人带领族人疏通河道,火焰山的绿洲里,红孩儿教孩子们辨识草药——哪里有半分残害生灵的模样?那些所谓的“佛门弟子遇害”,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扩张势力编造的谎言。
“迦叶尊者,你看清楚了!”慈航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,金剪化作万千光点,将妖国的景象投射到普陀山上空,“他们自食其力,守护一方安宁,何来残害生灵之说?这金箍分明是刑具,奴役之链,怎配称度化!”
云层中传来怒哼,无数咒文如暴雨般落下,咒文落地处,莲池里的金环突然膨胀,环口喷出的业火在结界外形成火墙。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妖族虚影,他们的元神被禁锢在金环内,发出凄厉哀嚎。石矶娘娘突然扑向一位被业火点燃皮毛的狐族少女,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火焰,老娘娘的后背瞬间被烧出焦黑印记,却死死抱着少女不肯松手:“这些孩子……都是无辜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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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结界佛光在减弱!”龙女的哭声带着绝望,她手中的甘露瓶快速变空,妙水洒在火墙上,竟被业火蒸发成血雾,“菩萨,咒文是用截教弟子的头骨研磨而成!”慈航闻言,指尖念珠猛地收紧,他想起《紫霄宫秘录》中记载的禁术——以生灵元神铸咒,虽能增强威力,却会造下无边杀孽。佛门向来以慈悲为怀,如今怎会行此歹毒之事?
就在此时,青铜念珠中流沙河的景象突变:蓝袍道人的妻子突然扑向迦叶尊者,手中发簪刺入自己心口,鲜血溅在婴儿的金箍上,竟让金环出现一道裂痕。蓝袍道人趁机挣脱锁链,将儿子护在怀中,对着普陀山方向叩首:“慈航菩萨,求您救救孩子们!”那叩首声仿佛穿越虚空,重重砸在慈航心上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西方天际传来佛号,如来佛祖与地藏王菩萨踏着祥云而来。如来手中紫金钵盂展开,钵沿垂下的丝线将失控的金箍一一缠住,地藏王则取出往生咒轮,轮盘转动间,被业火灼烧的妖族虚影化作光点融入莲池。“慈航,你可知这些妖族弟子曾与佛门弟子起过冲突?”如来的声音带着悲悯,却也藏着一丝问责。
“冲突非他们挑起,却要他们承受这般酷刑?”慈航踏碎脚下金环残片,地脉中的幽冥泉水在掌心化作冰链,“佛祖常说众生平等,为何因种族之别便定人生死?当年阐教迫害截教,如今佛门奴役妖族,何其相似!”他的话掷地有声,连祥云都泛起微颤。地藏王叹了口气:“慈航所言极是,佛门此举,确是失了初心。”
如来沉默片刻,将紫金钵盂中的金箍尽数收起:“你既愿为这些妖族担责,便需化解佛门与妖族的隔阂。”慈航闻言,心中一动,将青铜念珠化作金箭,搭在地藏王咒轮所化的弓弦上:“请佛祖与地藏王助我一臂之力,破除这奴役之咒!”三圣灵力同时注入箭身,金箭发出嗡鸣,箭尖凝聚的光球竟映出三界众生的面容——有妖族的苦难,有佛门的迷茫,也有凡人的期盼。
“以三圣之力,破禁锢,还自由!”慈航松开弓弦,金箭如流星般射向云层中的咒文。金箭穿透咒文的瞬间,整个西牛贺洲剧烈震颤,所有金箍同时发出悲鸣,“叛奴”二字碎裂成光点,散落人间。迦叶与阿难尊者在云层中摇摇欲坠,显然遭到反噬。火焰山的红孩儿震碎金箍,三昧真火化作莲花,将业火尽数吸收;流沙河的蓝袍道人抱着儿子,泪水混着血水滚落,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