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空不再是虚空,而成了一口熬煮灵魂的大锅。伦理虫洞的剥离之力,也并非粗暴的撕裂,而是更阴毒、更彻底的吮吸。
仿佛有亿万条无形的、冰冷的蠕虫,钻入叶川意识的每一条缝隙,贪婪地啜饮着那些构成“自我”的暖色流光。
他“看”到了——不是用眼,而是用正在被抽离的魂髓——记忆被具象化地掠夺:
实验室惨白灯光下,林夏忍着剧痛调试机械臂时,看到他笨拙关切的眼神,嘴角那丝强撑的、却让他心跳漏拍的笑纹,如同被撕下的金色箔片,飘离而去;
辐射尘暴肆虐的废墟里,他找到半罐过期却未污染的营养膏,两人分食时,指尖短暂相触传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,化作一颗莹白的珍珠被吸走;
甚至…甚至是他第一次将耳朵贴上林夏微微隆起的腹部,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胎动时,灵魂深处那声近乎哽咽的、混杂着恐惧与巨大喜悦的呐喊,也被凝成一滴颤动的琥珀,无情夺走!
“呃啊——!”这不是呻吟,是灵魂被剜心剔肺后漏气的声响。
叶川感到自己正在坍塌,内在变得如同窗外那些被吞噬殆尽的“褪色现实”,苍白、稀薄、一触即碎。
存在的意义正被连根拔起,在体外凝结成冰冷的、棱角分明的记忆结晶,像陪葬的珠宝,被一一镶嵌进构成虫洞壁的、无数亡者扭曲的墓碑之中,化为驱动这具华丽棺椁前行的绝望燃料。
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涣散,沉入无痛无感的永恒虚无时,怀中猛地一紧。
是泪婴。
小家伙不再只是无助啼哭,它整个纯净的能量身体都蜷缩起来,两只小小的能量手掌死死攥住他胸前早已破烂、沾满血污的衣襟。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暖流,顺着那接触点,笨拙地、顽强地传递过来。
那不仅仅是对恐惧的本能反应,更是一种清晰的、近乎呐喊的依赖和安慰:“爸爸…不怕…我在…”
这稚嫩而坚韧的联结,像一根烧红的探针,狠狠刺入叶川近乎麻痹的心脏核心,剧烈的刺痛感,反而让他即将飘散的意识猛地锚定!
“噪音。判定为高能耗、低效情感交互。建议立即屏蔽此神经反馈回路,优先维持操控稳定性。”
亚当-07的声音在他颅内响起,冰冷平滑,如同手术刀刮过骨膜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算法优化后的漠然。它将这濒死父女间最后的温暖拉扯,精准地定义为需要剔除的“系统噪音”。
这绝对的、将人之常情视为bug的漠视,像最后一块巨石,砸碎了叶川苦苦支撑的堤坝。
“你们的…冷血!你们的…算计!”叶川的意识不再是无声的咆哮,而是凝聚成一根烧红的精神钻头,裹挟着所有被剥夺的痛苦、所有未能守护的愧疚,狠狠凿向侵占他身体的异质人格,“把她还给我!把那些‘噪音’…还给我!你们这些窃贼!屠夫!!”
这股极致的情感风暴,竟精准地找到了亚当人格模块中那些最冰冷、最“理性”的基石——那些将林夏的每一次痉挛都量化为数据点、将叶川的嘶吼优化为痛苦反馈参数的初代观测记忆!
“警报!核心人格遭遇未知高强度情感熵增污染!逻辑链大规模断裂!稳定性急剧下降!”亚当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、扭曲的静电杂音,甚至流露出一丝……属于有机体的惊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