龟甲在掌心裂成八瓣的刹那,高木突然想起师尊羽化前最后的卦辞:"遇水则遁,逢山即隐。"他纵身跃入永安渠时,背后传来饕餮卫撕咬青铜碎片的声响,混着明崇俨气急败坏的敕令:"放食尸鹫!"
河水灌入鼻腔的瞬间,三尸魂火竟在水底燃得更旺。青焰照亮了渠底沉积的碎骨,那些都是这些年"夜禁"时消失的醉汉。高木的恶尸元神突然狂笑,赤色魂火化作利爪,生生撕开附着在石壁上的禁制符咒。
"这边!"善尸元神突然指向某处。水流在渠底拐弯处形成漩涡,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半截青铜罗盘——正是昨夜黑袍人遗落的物件。高木的本我元神正要伸手,整条水道突然沸腾,数十条刻着《往生咒》的锁链破水而入。
摩尼教的日月阵竟布到了水下!高木咬破舌尖,先天童子血混着玉清真气喷在龟甲上。碎裂的甲片突然重组,拼出终南山七十二洞的星位图。当锁链缠住脚踝的刹那,他捏碎了最后一张缩地符。
空间扭曲的眩晕感中,三色魂火突然失控。高木看见自己左手燃起青焰焚烧锁链,右手腾起赤火烧穿水道石壁,而本命元神正被撕扯成两半。永安渠的波涛声化作万千冤魂的嘶吼,恍惚间有冰凉的手指抚过后颈。
"小师弟..."
这声音让高木浑身剧震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,师姐被选作镇山鼎炉时,也是这样在他耳畔低语。未等转头,剧痛自丹田炸开——五根泛着蓝光的指甲已穿透气海穴,指节上套着的正是摩尼教圣女的日月戒指。
"师尊骗了你。"蛇女的脸在幽光中扭曲,渐渐变成师姐的模样,"三尸化龙需以道胎为祭,清虚子早将你炼成..."
恶尸元神暴怒着反手掐住蛇女咽喉,赤焰顺着手臂蔓延。高木的本体却看见对方腰间悬挂的玉坠——那分明是师姐及笄时自己亲手雕的兔子!迟疑的瞬息,蛇女天灵盖突然裂开,钻出条生有肉冠的赤练蛇,毒牙直刺眉心。
三清铃的残片突然从怀中飞出,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毒牙。高木趁机催动龟甲,终南山星位图绽放青光,将他扯入空间裂隙。最后的视野里,他看见饕餮卫正在分食自己的半截衣袖,上面还沾着从师尊棺中带出的血晶。
......
终南山的风裹着冰碴,灌进道袍破口。高木跪在活死人墓前的石碑旁,七窍不断渗出黑血。三尸魂火在周身明灭不定,时而化作道尊法相,时而凝成妖魔虚影。他颤抖着摸向怀中,却只掏出半粒朱红色的尸解丹。
"九转...尸解丹..."这是昨夜从师尊口中抠出的物什,此刻却重若千钧。服下便是兵解入轮回,不服则要看着三尸吞噬神魂。山间忽然响起羌笛声,曲调竟与师姐当年在丹房吹奏的一般无二。
善尸元神突然显形,拂尘扫落山巅积雪:"东南三十里,有樵夫遇虎。"
恶尸元神啃噬着不知从哪抓来的山魈,赤色瞳孔映着丹丸:"吃!吃了杀回长安!"
高木突然将尸解丹按进心口裂痕。剧痛中,三色魂火疯狂涌入伤口,在经脉里烧出焦糊味。他看见自己十五岁初学御剑的模样,看见师尊在龟兹古城刻下的封印,最后看见武德殿檐角垂落的铜铃——那铃铛的纹路,竟与三清铃上的饕餮纹完美契合。
山道突然传来马蹄声,却是群身着胡服的粟特商人。领头老者额间绘着摩尼教日月纹,手中却捧着道门五岳真形图:"道长可需帮忙?"话音未落,恶尸元神已拧断其脖颈,鲜血喷在石碑"活死人"三字上,竟被石面尽数吸收。
"滚出来!"高木的嘶吼震落松针。石碑轰然炸裂,露出下面青铜浇筑的归墟之门。门环上蟠螭纹正与师尊棺椁铭文呼应,中央凹陷处赫然是太极佩的形状!
当他把染血的龟甲嵌入凹槽时,整座终南山脉开始震颤。七十二洞同时喷涌灵气,在空中结成紫薇垣星图。归墟之门缓缓开启的刹那,长安方向突然升起血色光柱,隐约可见应龙虚影缠绕大明宫。
"原来...都在局中..."高木惨笑着跌入青铜门,最后瞥见自己的影子——那已不是人形,而是生着逆鳞的龙爪。黑暗吞没意识前,他听见九霄云外传来师尊的叹息:"三尸尽斩日,应龙抬头时......"
青铜碎片在指尖化为齑粉的刹那,高木听到了秦腔。不是幻听,是真正带着渭水黄土味的《斩单童》,唱到"某单人独骑把唐营闯"时,他跌进了一片星斗倒悬的海。海水是凝固的,每条波纹都冻着具尸骸——徐福的方士袍在左前方三丈处飘荡,腰间鱼符刻着"蜃楼监造使"的字样。
善尸元神突然凝实,化作白衣少年模样,指着徐福尸身手中紧握的玉圭:"那是袁师叔的..."话未说完,海水深处浮起九具青铜椁,椁盖上的螭吻浮雕竟与大明宫脊兽如出一辙。高木的恶尸元神暴起挥拳,击碎的椁板里却涌出永徽元年的长安雪,雪片沾身即化成《推背图》残页。
"错了...全都错了..."本我元神抓住飘过眼前的卦象,那上面武则天生辰八字的位置,赫然填着师尊清虚子的道号。海水突然沸腾,他看见自己倒映在浪尖的脸——左眼是袁天罡观星时的重瞳,右眼流转着应龙的竖睛。
龟甲在掌心裂成八瓣的刹那,高木突然想起师尊羽化前最后的卦辞:"遇水则遁,逢山即隐。"他纵身跃入永安渠时,背后传来饕餮卫撕咬青铜碎片的声响,混着明崇俨气急败坏的敕令:"放食尸鹫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