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揉了揉太阳穴——自从汀兰的死讯传来,这种头痛就如影随形。
"城西百草堂..."他的目光突然被这行小字黏住,"夫妇二人医术通神,尤擅解毒?"
笔尖猛地一顿,在"解毒"二字上晕开一团猩红。
花生大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前,正是汀兰被剧毒所害的日子。
若她当时未死...若有人能解那剧毒...
"备轿!"他甩袖起身时带翻了茶盏,褐色的茶汤在公文上漫开,像极了那日暴雨冲刷下的血水。
轿子颠簸着来到西市。
花生大士掀开帘子,熟悉的街景变得陌生——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乞儿?
他们竟个个面色红润,不似别处乞丐面黄肌瘦。
更奇怪的是,每个巷口都晒着药草,空气里飘着当归混着黄芪的苦涩香气。
"到了,大人。"
轿帘掀开,花生大士的锦靴踩上一地药渣。
眼前是间低矮的瓦房,门楣上悬着块歪歪斜斜的匾——"百草堂"三字写得稚气未脱,却自有一股生气。
排队候诊的人群一直排到街尾,有拄拐的老妪,有怀抱婴孩的妇人,甚至还有几个缩头缩脑的乞丐。
花生大士整了整官服袖口,刚要上前,突然听见一阵清越的笑声。
那声音像柄利剑刺穿盛夏的闷热,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。
药铺门口,一个穿靛蓝粗布衣的女子正弯腰给孩童把脉。
她长发随意挽着,插了根木筷当簪子,可那侧脸的轮廓——
"汀兰?!"
这声呼喊撕心裂肺。
女子闻声抬头,花生大士看清了她的眼睛——仍是记忆里那对能照彻人心的明眸,只是少了剑气,多了温柔。
人群突然骚动起来。
只见一个补丁少年箭步上前,张开双臂挡在女子前面。
他瘦得像根竹竿,补丁裤腿上还沾着药泥,可眼神却凶得如同护崽的母狼。
"这位大人..."少年声音发颤,却寸步不让,"看病请排队。"
花生大士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。
他官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与这简陋药铺格格不入。
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,有人认出了他城主之手的身份,吓得直往人堆里缩。
"怀璋。"汀兰轻轻拉住少年衣角,"不妨事。"
她起身时粗布衣裙勾勒出熟悉的轮廓,只是腰间不再佩剑,而是别了把晒药的小竹耙。
当她的目光与花生大士相接时,竟带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羞赧。
"大士别来无恙。"汀兰行了个江湖礼,手指却仍与少年紧紧相扣。
花生大士喉头发紧。
他看见少年指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,看见汀兰衣领下若隐若现的伤疤,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——那小子掌心向上,是个全然托付的姿势。
"你...活着?"千言万语最终挤成这句废话。
花生大士突然觉得自己的锦袍如此可笑——就像他那些藏在菩提串下的心思,华而不实。
汀兰正要回答,少年突然插话:"大人认识...汀兰?"他喊她名字时带着某种亲昵的停顿,像含着一颗舍不得化的蜜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