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封信,静静地躺在桌面上,像一片苍白的落叶。
纸张的边缘因为反复折叠而有些毛糙,上面打印的宋体字,林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每一个字都曾在他心里反复斟酌过。
陈国忠的问题,没有一丝波澜,却像一块巨石,轰然砸入林枫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心湖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墙上石英钟的“咔哒”声,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,像在为林枫倒数着审判的时间。承认,还是不承认?承认,等于将自己最后的底牌和盘托出,将匿名举报的保护层彻底撕碎,从此在纪委的视线里再无遮掩。不承认?在一位资深纪委干部面前撒谎,无异于自寻死路,之前建立的所有信任都会瞬间崩塌。
他的大脑飞速运转,冷汗几乎要从背上浸出来。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,而是反问了一句,声音因为刻意的镇定而显得有些低沉:“陈主任,这封信是谁写的,重要吗?重要的是,信上说的是不是事实?”
他把问题,又推了回去。
陈国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,依旧在审视着他。他没有被林枫绕开,而是将那封信又往前推了寸许,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“很重要。”陈国忠的语气依旧平淡,“这决定了你是谁。是一个有勇有谋、敢于担当的举报人,还是一个躲在暗处、另有图谋的告密者。前者,我们保护。后者,我们要警惕。”
他的话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了林枫所有的话术和伪装。
林枫沉默了。他知道,再任何的闪烁其词都是徒劳。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,那口气仿佛带着千斤重。
“是,我写的。”
三个字,他说得很轻,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在说出口的瞬间,他感到一阵虚脱,但随之而来的,却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坦然。
陈国忠的脸上,终于有了一丝变化。那是一种意料之中,却又带着几分玩味的表情。他头顶的民心值,从【+10,采信/权衡】,变成了【+15,欣赏/考验】。
“为什么先匿名,现在又实名?”陈国忠靠在椅背上,像个闲聊的老师,问出了第二个问题。
“因为怕。”林枫回答得很干脆,也很诚实,“我只是个刚入职的普通干部,没背景,没人脉。李卫国镇长在石河子镇经营多年,盘根错节。我如果一开始就实名,恐怕不等信送到您这里,我就已经从石河子镇消失了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匿名,是想保护自己,是为了能留下来,做更多的事。现在站出来,是因为没时间了。下游村庄的恐慌一旦失控,造成的后果,我承担不起,石河子镇也承担不起。”
这份坦诚,似乎让陈国忠有些意外。他没有继续追问,而是换了个角度:“你和李卫国之间,有过节?”
“有过节。”林枫点头,“他让我为水库的烂摊子背黑锅,我没同意。今天会上,他捧杀我,然后削了我的权,断了我的钱,想把我彻底架空。”
他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。他知道,在陈国忠面前,客观的事实远比情绪化的控诉更有力量。
“所以,你是为了报复?”陈国忠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