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只是为了报复,我有很多种方法。我可以把材料捅给媒体,或者干脆在网上曝光,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”林枫摇了摇头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,“陈主任,我今年二十五岁,寒窗苦读十几年,考上公务员,不是为了跟谁斗气,也不是为了报复谁。我只是……只是觉得,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。老百姓门口的水库,不该是某些人的提款机,更不该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。”
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陈国忠静静地看着他,很久没有说话。他见过太多来纪委举报的人,有的声泪俱下,有的义愤填膺,有的眼神闪烁,有的条理清晰但目的不纯。像林枫这样,冷静、坦诚,甚至带着几分理想主义的年轻人,他还是第一次见。
他想起了县委书记陈建国在车里说的那句话:“按规矩办,但也要讲效率。”
书记看到的,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堵门的年轻人,更是这年轻人背后,那股被压抑着,却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。
许久,陈国忠站起身,走到窗边,为那盆君子兰又浇了点水。
“小林,你知道吗?我这盆君子兰,养了五年了。它不喜欢大太阳,也不喜欢太阴暗,水不能多,也不能少。伺候起来,比伺候人还麻烦。”
林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,只能静静地听着。
“官场,有时候也像养花。”陈国忠转过身,重新看着林枫,“讲究的是一个度,一个平衡。你今天这种做法,很危险,等于把自己直接放在火上烤。你把所有的希望,都寄托在我身上,寄托在纪委身上。可万一,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呢?万一,我跟李卫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?你有没有想过后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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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枫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我想过。”他艰涩地开口,“来县城的路上,我想了一路。最坏的结果,无非就是被开除,回老家种地。可如果我不来,眼睁睁看着水库的隐患变成现实,看着老乡们陷入恐慌甚至危险,我这辈子,恐怕都睡不着安稳觉。”
陈国忠的嘴角,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,转瞬即逝。
他走回办公桌,将那封匿名信仔细地收好,放回抽屉里锁上。这个动作,本身就是一种表态。
“你手里的证据,不够。”陈国忠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,“合同是复印件,法律上做不了数。大坝的裂缝照片,也只能作为参考。没有专业机构的鉴定报告,扳不倒一个在任的镇长。至于账目问题,查起来牵涉甚广,耗时耗力,需要一个非常合适的切入点。”
林枫的心,刚升起一点希望,又被这盆冷水浇得半凉。
“那……陈主任,您的意思是?”
“我没说不查。”陈国忠看了他一眼,“但不能像你这样,横冲直撞。纪委办案,讲究的是证据确凿,程序正义。现在,最紧急的,不是查李卫国,而是你刚才说的,下游村民的恐慌情绪。”
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,似乎在帮林枫梳理思路。
“这件事,既是危机,也是契机。是李卫国捂不住的第一个脓包,也是我们介入调查,最名正言顺的理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