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薛明蕙就被春桃扶着回到了西偏院。她脸色苍白如纸,指尖冰凉发青,唇色毫无血色。春桃瞧得心疼,想叫人去煎药,却被她轻轻摇头拦下。
“别声张。”她倚在床边喘了口气,声音微弱,“把那盒绣线拿来。”
春桃迟疑片刻:“小姐,您一整夜都没合眼,又咳了好几回...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?”
“我没事。”薛明蕙勉强一笑,抬手解下披帛,从袖中取出一小撮灰烬,小心翼翼地藏进妆匣的夹层里,“眼下最要紧的,是赶紧把那几幅图绣完。”
话音未落,她已强撑着坐起身,取来绷架与素绢。手指微微颤抖,针尖几次扎进指腹,她却恍若不觉,仍一针一线地绣着。
十二幅《百子千孙图》,每幅边缘都用了一种特制药线锁边——这是她早年暗中从太医令处学来的秘法,遇热后血迹便会浮现,色泽宛如旧伤渗血。
窗外传来脚步声,是崔紫菀那边的人在各院巡视。薛明蕙头也不抬,只低声叮嘱春桃:“待会儿若她问起,你就说我在为阖府祈福,绣些吉祥图送去祠堂。”
春桃点头应下。
这一绣便是两个多时辰。日头升至中天时,她额上冷汗涔涔,喉间泛起甜腥,几乎要呕出血来。终于,最后一针落下。收线时手一滑,针尖划破指尖,一滴血坠落,恰好落在图中央孩童的眉心。
她怔了怔,随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。
也好。这图本就不是为了祈福。
入夜,月光悄然爬上窗棂。她吹灭蜡烛,只留一盏小灯映照铜盆中的温水。喝下一碗苦涩的药汤,将一块寒玉贴上额头,凉意顺着太阳穴渗入脑海。
疼痛稍缓。
她闭上双眼。
梦来了。
残破的御花园中,石桌裂痕纵横,青苔爬满刻纹。她缓步走近,眼前缓缓浮现出半幅《璇玑图》,如血丝般蜿蜒扭曲。紧接着,字迹浮现而出:三日后,紫菀持对牌入三皇子别院。
她猛然睁眼,胸口剧烈起伏。
对牌?那是掌管家中财政出入的关键信物,向来由主母亲自保管。崔紫菀虽仅为姨娘,却一直以主母自居,连对牌也藏于她的妆奁深处。
她怎敢私自携出?
除非...她早已与三皇子府有所勾结。
薛明蕙盯着跳动的灯火,指节渐渐攥紧。
若真如此,昨夜烧毁柜子,便不只是为了销毁毒药证据。她是怕有人追查账本去向——那些被克扣的家用银两,恐怕早已通过这张对牌,悄然流入外宅。
不能再等了。
次日天还未亮,她便命春桃捧着十二幅绣图前往通报崔紫菀,说是“为阖家积福”,请她过目验收。
崔紫菀正在用早饭,听闻后皱眉道:“她倒勤快起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