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风裹挟着水生植物的腥甜,拂过湖岸边千万片银绿色叶片,如同一曲流动的竖琴,引得塔布提树林中的那些白柳哗啦作响,沼泽边缘的乔玛部族安坦草屋内,縻若将碗雪鱼端到图塔?乔玛面前,又看着他那浑身骇然的伤疤,不禁指尖在桦木沿上颤抖,开始滴答眼泪,雪鱼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睫毛,这是图塔最爱的饭菜,此刻却在他结痂的嘴角旁却好似难以下咽。
图塔?乔玛勉强笑着摸索着妻子肩头宽慰,又轻轻推开木碗道:“你现在回恩格特部族去。”他的手掌覆在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,掌心的老茧擦过她细腻的皮肤,惊起一串鸡皮疙瘩。又抬手拨掉她锁骨处的沼泽芦苇草屑。
縻若目瞪口呆道:“为什么?你不要我了?”她的声音突然拔高,指甲深深掐进图塔的手腕,却拨落了新结的血痂,而芦苇帘外的白柳枝条好似也猛地一颤,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叹息。
图塔?乔玛道:“这个时候在你父亲赛恩斯的部落里生孩子会更安全。”他的眼神避开妻子的注视,落在草屋门口悬挂的贝壳风铃上,微风掠过,风铃发出“叮叮”的清响,不远处的湖水波拍打着泥岸,发出低沉的“哗哗”声,似乎加深这个乔玛族头人愁绪,让他眉头锁的更紧。
縻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黯然若失的神情让縻若的颧骨显得格外突出,她的追问带着身孕的脆弱道:“为什么突然这样?那我什么时候回来?”她的泪水终于决堤,滴在图塔手臂上,晕开细小的水痕。
图塔?乔玛低垂着脑袋,额头阴影遮住眼神道:“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你。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刀刀柄,上下打量着泪眼婆娑的妻子,“放心,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。”
这时,部族亲信本铎轻轻掀起门帘道:“安坦,恩格特家的人已经来了。”他鱼皮裙上鳄鱼皮流苏发出“簌簌”的轻响,混着他刻意压低的嗓音,如同沼泽中的气泡破裂。门帘缝隙中漏进的暮色里,能看见恩格特部族舟船横亘在翠绿的芦苇荡间。
图塔?乔玛慢慢站起身走出草屋,望着屋外登岸的赛恩斯,迈步上前道:“谢谢你的到来!”斜阳的余晖照来,将图塔身上的伤口在暮色中泛着暗红,宛如无数朵绽放的曼陀罗。
赛恩斯身披的白纱在湖风中翻卷,如同一片漂浮的云,却遮不住他眼中闪过的一丝警惕。这位恩格特部族头人瞟了眼浑身伤痕的图塔?乔玛,佯装无视地弯腰行礼道:“乔玛安坦,能再次见到您,我万分荣幸,我特地又带来了几十根铁杉标枪杆进献给乔玛部族的勇士!”过分恭谨的语调中,“安坦”二字咬得极重,白纱下的嘴角却微微抽搐,身后随从抬着的铁杉杆轻轻放在地上,反射着油亮的光泽。
看着赛恩斯的这过度客套,图塔?乔玛面露苦涩又无奈道:“伐制铁木杆着实不容易,您辛苦了,咱们去部落转转,还有些问题得当面请教您!”说完带着赛恩斯和他的随从向乔玛部落深处走去。图塔的赤脚踩过湿润的泥地,发出“噗嗤”的声响,溅起细微的泥水间挤出串串气泡,混着腐叶的酸臭。而赛恩斯的白纱袍摆却一尘不染,袍摆离地三寸,如同只警惕的孔雀展开尾羽,每根纱线都在保持着与泥泞的距离。
乔玛部落中,一排排挂满咸鱼的木架;一座座圆顶的草屋,仿佛布满了塔布提的湖岸,图塔?乔玛与赛恩斯漫步来到忙忙碌碌的湖边。木架上鞣制的鱼皮在风中晃动,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轻响,草屋烟囱中飘出的炊烟与湖面的薄雾交织,形成片朦胧的灰蓝色。湖边的族人们正在打磨独木舟,铁凿与黑柳木碰撞的“当当”声此起彼伏。
等走到近前,看着正在被刨制的几十艘巨大黑柳独木舟,赛恩斯感叹道:“这样的独木舟真不是芦苇和树皮能比的,现在乔玛家的富足,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,自从你上次击败帕库巴,人们都尊崇并渴求能加入乔玛部族。”感叹的尾音带着喉间的痰响。湖水倒映着天边的晚霞,将独木舟染成深红色,如同浸在血中的巨蟒。这位恩格特族头人手指抚过光滑的黑柳舟身,眼中闪过丝嫉妒的眼神,恰好被水面倒影完整捕捉,却很快被笑容掩盖。
图塔?乔玛俯身从族人手里拿过把铁凿,递向赛恩斯道:“铁器确实很方便,他们都为此而来,因为我能给他们提供锋利的工具。”铁凿的手柄还带着工匠的体温,赛恩斯接过时却像触到炭火般微微缩手,好似那铁器的沉重有些让人无法承受。
远处,一群水鸟掠过湖面,发出“啾啾”的啼叫,如同某种预警的哨音。有些走神的赛恩斯收起不停转动的眼眸,掂凿子的动作刻意放缓,在铁器与掌心的摩擦声中低声道:“他们说坦霜人给了你很多武器,这会让一些人晚上睡不好觉!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湖风掩盖,白纱下的眼神却紧紧盯着图塔,仿佛在等待猎物的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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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塔?乔玛沉默片刻,漫步来到先祖石凉棚前,看着那些给凉棚下先祖石祭拜的族人,回头向赛恩斯道:“巨石城什么时候让咱们鲁姆图族睡过好觉?”说罢虔诚的开始跪拜,而先祖石上裂纹间突然亮起幽光,在暮色中显得如此刺眼,似乎在回应图塔的话语。而一名老妇人正在石前洒下鱼骨粉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诅咒巨石城,那声音混着湖风,如同远古的咒语。
赛恩斯也俯身向先祖石跪拜道:“隔阂,几百年前的隔阂,我们做不了任何改变,希望先祖保佑庇护咱们。”他的额头触到冰凉的石头,白纱滑落在肩头,露出他后颈未愈合的刀伤,新鲜的血痂与古老的疤痕交叠——那是多年部族争斗的痕迹。
看着赛恩斯好像很虔诚的样子,图塔?乔玛试探道:“縻若快要生孩子了,我希望她能在恩格特待段时间,你那儿更为安稳。”他看似商议的话语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独断,却在赛恩斯僵硬的肩线中察觉到了抗拒。